“水中大熊猫”劫后重生

　　啪！一尾鱼苗露出了头；啪！又一尾鱼苗钻出来；啪！啪！啪！无数鱼苗破卵而出……尽管鱼苗挣破卵膜时寂静无声，但对于屏息守候在旁的水产专家们来说，这一刻似乎仍能倾听到那美妙无比的“啪啪”声。3天时间内，新疆扁吻鱼人工繁殖基地内欢声不断，4万多个鱼卵大部分出苗，孵化率达到80％以上。也就在这3天，珍稀程度堪比中华鲟，在我国最长内陆河生息千万年，却在近几十年惨遭濒危厄运的“水中大熊猫”劫后重生了！

　　13年艰难”怀胎”

　　5月的新疆阿克苏市，柳绿花红，风光如画。在位于市郊的一间平房内，身为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黑龙江水产研究所教授的任慕莲，正在一个挨一个地察看着饲养槽内鱼苗的状况，其耐心细致的态度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这些鱼苗便是刚刚在这里繁殖成功的扁吻鱼幼体。扁吻鱼俗称新疆大头鱼，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因其特别珍贵且濒临消失，被称为“水中大熊猫”。

　　青灰色、细长体、不足1厘米的鱼苗们密密麻麻地在一缸缸处理过的水中游弋，灵动却单薄，很难与30年前塔里木河流域的“鱼霸”前辈们联系在一起。任慕莲笑着说，别看这些鱼苗现在小，长大以后最长可达1．5米，体重也会超过25千克，存活年头可长达40多年。

　　对于扁吻鱼人工繁殖成功的过程，任慕莲用4个数字进行了概括：由鱼卵孵化成鱼苗用了5天；找出用何种办法孵化用了两个月；从决定开展人工繁殖到新生命的出现用了10年；而从开始生物学研究到目前取得突破性进展则用了13年！

　　对扁吻鱼的研究始自1992年。由于此种鱼在塔里木河流域已处于濒危状态，农业部决定对其进行资源调查，为继续研究和保护做准备。承担此项工作的水产专家们对塔里木河流域进行了全面普查，当时，大部分区域只能偶尔见到失去生育能力的“老年鱼”，唯有阿克苏克孜尔水库发现了扁吻鱼幼体，表明这里有它们的产卵场，可以进行自然繁殖。专家们将重点工作放在这个区域，从1993年起对扁吻鱼的产量演变、栖息水域、繁殖产卵、生活习性等进行初步研究。

　　1999年，国家投入200万元，以拯救新疆扁吻鱼为宗旨的原种建设项目正式启动。2003年，任慕莲等水产专家开始在阿克苏进行扁吻鱼的人工繁殖工作。他们行程上万公里，捕获80多尾扁吻鱼，其中有两尾恰恰处于产卵期。通过精心饲养和人工授精，在多次失败之后，水产专家们终于在2005年5月用一种自创的繁殖方法取得了此次较高的孵化率。至此，“水中大熊猫”人工繁殖试验成功！

　　20年生死两茫茫

　　即使在新疆，20世纪80年代后出生的人对“新疆大头鱼”也很少知道，但是对于这种当年在塔里木河流域占统治地位的土著经济鱼类，当地一些年纪较大的人都充满感情：“三年自然灾害时，大头鱼救了多少人的命啊！”“那鱼大的，几家人一天都吃不完！”

　　新疆渔政管理总站高级工程师谢子牛向记者描述了扁吻鱼当年生长旺盛时的情形：1958年，中国科学院综合考察队在塔里木河流入罗布泊湖口看到一幅画面：近岸边浅水中，一群群近一人长的巨鱼背脊露出水面在游荡，其数量之多、鱼体之大，令人惊叹；1965年，有人在塔什店孔雀河中，还捕到过近40公斤的新疆大头鱼；1971年，博斯腾湖的新疆大头鱼还占很大的比例；但到1980年以后，博斯腾湖中再也未能捕到新疆大头鱼；再后来，对塔里木河流域偶尔发现的一两尾扁吻鱼，大家会作为新闻传播……

　　短短20年，扁吻鱼由繁盛走向濒危。

　　对于扁吻鱼迅速濒危的原因，人们有着多种猜测。任慕莲说：“扁吻鱼的濒危有其对生态环境要求苛刻、成熟年龄晚、繁殖率低等自身因素，但更主要的原因还在于人类的过度捕捞。”

　　扁吻鱼成了命绝人口的“水中大熊猫”。扁吻鱼因其肉质肥厚鲜美，一度成为人类餐桌上的美味。为了捕食扁吻鱼，人们曾经使用过“电鱼”、“炸鱼”等多种非法捕捞手段，扁吻鱼由此长期遭受过度捕捞。

　　在塔里木河流域生息了千万年的扁吻鱼，在轰轰烈烈的生产建设面前却再也难保家园。近些年来，数座水库和拦河大坝在塔里木河上、中游迅速建起，扁吻鱼洄游产卵路线被人为切断，故里难回。而且，随着下游水质遭到破坏，扁吻鱼的生存环境彻底恶化，死亡似乎成为必然。

　　20年生死两茫茫

　　当外界津津乐道于扁吻鱼人工繁殖试验成功时，参与此项工作的水产专家们则表现得极为低调。谢子牛说：“试验的成功只说明我们在扁吻鱼人工繁殖技术上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但这只能治表，治本之计是在其栖息地建立保护区；而扁吻鱼想要‘重生’，则依赖于塔里木河流域生态系统的根本好转。”

　　塔里木河哺育了巨大的塔里木盆地，它的涓涓细流像金子一样珍贵。但在人类高强度的开发下，20世纪后期的塔里木河流域生态状况严重恶化，危机四伏，下游河道断流320公里，用水全线告急。

　　不仅是扁吻鱼，生态恶化对多个物种带来近乎毁灭性的影响。1972年，塔里木河下游断流，由于缺少水源灌溉，大漠“英雄树”——胡杨的面积锐减；随着绿色屏障的弱化，塔克拉玛干沙漠与库姆塔格沙漠几乎“握手”；曾是“一望草湖，村舍隐现，水鸟群飞”的台特玛湖，一度变成荒漠；而19世纪俄国人普热尔瓦尔斯基在一本书中写到的“塔里木的老虎像伏尔加河流域的狼一样多”的景象，更是早就消失不见。

　　为了拯救新疆的“母亲河”，国务院2001年批准了塔里木河流域近期综合治理方案，为此，新疆已向塔里木河下游应急输水7次，阶段性效果已经显现。

　　效果之一便是水流到达台特玛湖，结束了塔里木河下游河道断流近30年的历史，拯救了大面积的胡杨林。得知这个消息后的任慕莲十分兴奋，他知道只要台特玛湖蓄水高度持续保持在两米以上，扁吻鱼就有条件重新回到此地定居了。

　　能够让扁吻鱼“回家”是任慕莲最大的愿望。他说，随着对扁吻鱼研究的不断深入，最终使人工繁殖的扁吻鱼顺利长大不会成为难题，难题在于到那时扁吻鱼去向何方？

　　5月21日上午，精心培育了半个月的扁吻鱼鱼苗在阿克苏克孜尔水库进行了放归，鱼苗们摆动着小尾巴欢快地投入到“母亲河”的怀抱。所有的人都心存期待，默默祝福这些稚嫩的小鱼苗一路走好！　邢静（新华社专稿）责任编辑：陈要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