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道歉

　　小时候，父亲对我管得很严。父亲是个语文教师，在他的学生面前，他像一位慈父；在家里，在他的儿子面前，他又像一位师长。

　　现在想想，我在父亲面前犯下的错大抵都跟说谎有关。父亲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就会大发雷霆，然后让我背着手站在墙根思过，直到我说出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才肯罢休。父亲虽然训起人来很凶，但他从不动手打人，也不喜欢别的家长动手打孩子。

　　但有一次例外。

　　我记得那年我不到十岁，读三年级。有一回放了学，和几个伙伴到一个同学家玩。同学的父亲从城里捎回来一本彩色画册，很漂亮。大家众星捧月一般，谁都想多看一眼。瘾过够了，同学就把画册放在了屋里的桌子上，我们玩到很晚才回家。

　　第二天一早，我正睡着懒觉，同学的母亲扯着哭哭啼啼的同学走进来跟父亲说，那本彩色画册不见了。在一起玩的小孩子看见是我拿了。

　　父亲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一把把我从被窝里拎出来，扯到墙根，指着我的鼻子吼着：你到底拿没拿？“没拿。”我有点委屈地申辩着，眼里噙满了泪水。

　　父亲见我不肯承认，忽然扬起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我的脸上。

　　那是我第一次挨打，脸上火辣辣的疼。

　　两天后，画册从另一个同学的手里找到了。同学的母亲过来道歉，我不理她，也不理父亲。

　　那段时间，父亲在我面前显得很窘，不管我做什么，他总是用眼角偷偷扫我的脸，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这种状况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我生日的那一天，回家看见床头放着一本彩色画册，母亲说，是父亲专门骑车跑到城里买的，我的生日礼物。

　　我捧起那本画册，小心地翻开来，看见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是父亲的字：小小(我的乳名)，爸爸那天打疼你了吗？

　　忽然觉得鼻子一酸，两眼就湿了。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在心里原谅了父亲。我知道，那也许就是父亲的道歉了吧？

　　(美丽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