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诗人田间的一段往事

　　2003年7月,我到北京参加孙犁作品和生平展时，遇到了阔别20多年的诗人田间的夫人、作家葛文。她特地赠我她的新著《大风沙中的田间》。目睹此书，不禁引起我对66年的一段往事的回忆。

　　诗人田间早在上世纪30年代初，就是左翼作家中的一名年轻战士。抗日战争期间以“擂鼓诗人”的战斗姿态登上诗坛，被誉为“时代鼓手”。1939年秋，西北战地服务团在周巍峙同志率领下，来到晋察冀军区一军分区所在易县南楼山。有一天，我参加军事训练后回到政治部宣传科住地时，见院子里的板凳上坐着一位英俊文雅的青年，正和魏巍、丹辉、柳杞等热烈交谈。我得知他是大名鼎鼎的诗人田间，立刻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个军礼，并站在一旁聆听他关于诗的精辟论述。

　　当时晋察冀的诗歌特别是田间首倡的街头诗运动十分活跃。几乎村村的墙上都贴着诗。每次军民联欢会或军队召开庆功大会上，大都有诗朗诵节目。诗歌成为激励人们战斗的号角。田间的《假如我们不去打仗》短诗：“假如我们不去打仗/敌人用刺刀杀死我们/还指着我们的尸体说话/看/这是奴隶！”短短的几行诗在晋察冀广为传诵，激励着千百万青年拿起武器，同日本侵略者作殊死斗争。“妻子送郎上战场，母亲教儿打东洋”的动人场面处处可见。诗歌的大普及，对动员全民抗战发挥巨大的作用。

　　在烽火连天的晋察冀战场上，和田间并肩战斗的还有邵子南、曼晴、魏巍、丹辉、鲁藜、孙犁等一大批诗人。邵子南主编的《诗建设》，丹辉和魏巍主编的《诗战线》，发表了许多优秀作品。

　　在这期间，田间经过长期深入生活的积累，创作了长达2500行的长诗《亲爱的土地》。由于条件所限无法出版，后来就以铁流社的名义由我刻蜡版油印出版，万一同志用艺术字设计了一个精致的封面，印了几十份发到部队、地方的诗歌爱好者手中，大家都如获至宝。在田间写的前言中，特别提到感谢我这“钢版战士”。遗憾的是，在十年动乱中，田间的家被抄，《亲爱的土地》从此失踪。

　　粉碎“四人帮”以后，孙犁、鲁思、李夫和我同去北京，看望了田间，谈起那段往事，我们得知田间的《亲爱的土地》油印本失而复得都感到十分高兴。

　　葛文书中记述了那段往事。她写道：这首长诗，以铁流社的名义油印出版。在那种极端困难的条件下出版诗，这不能不说是奇事，或者说是青年人胆大的创举，是党对文艺事业的关怀。小青年万一同志设计封面，石坚同志秉灯夜刻蜡版；这两位同志今已逾古稀之年，各有所成，但在60多年前毫不迟疑地担当这个工作，不能不说是对革命事业的忠诚。

　　读了葛文同志的文章，想起田间等当年充满激情、才华横溢的战斗诗篇，我仿佛又回到那处处高扬诗的年代，那是多么令人怀念的年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