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兰（外一篇）

　　很久时间以来，我只喜欢吊兰，不仅是因为它外表的清秀与简约，更是因为它易于侍弄，我因此称它为懒汉的花草。只须轻轻地在它母体上截取一枝嫩嫩的根茎，插在花盆里便可一劳永逸。而且不需多久，它便能葳蕤成一室的春光。更有甚者是一些吊兰连土都无须屯培，随意地插在大玻璃瓶里，自己就能长出茂密的根须，水都用不着换。当然，其它的花也曾种过，开败过，枯萎过，收获的却是一院子的空花盆和一些莫名的伤感。

　　朝思日对，日久固能生情，却也易于生厌。心绪烦躁得久了，麻木顿生。加之生活的困窘与萎靡，索性连吊兰也懒得养了，生活过得索然无味。

　　去岁年末，在外工作的弟弟与弟妹不幸因车祸离我而去。在帮他料理后事期间，在他所住的常州的家中，看到他们所养的一盆吊兰，已说不清有多少日子没浇水了，叶子耷拉着，不开心的样子，悲痛欲绝的父亲见了，着急地对我说：“快选快去舀瓢水来浇浇选”话未说完他扔下正在吸着的烟头，自己蹒跚着进了厨房，父亲边浇边说：“这是你弟弟和我逛街的时候买的，他在的时候，每次来都要浇一遍的……”父亲话没说完，眼泪已在我背过身去的刹那滚落下来。

　　弟弟所住的南方的家成了我们的一块伤心地，为避免父母触景生情，滋生出过多的伤痛，我便劝慰父母搬回苏北的老家住。收拾东西的那天，吊兰终还是死了，父亲愣愣地看了好久，随即把花盆连同泥土一起用塑料袋包着捎了回来。来家的时候，父亲小心翼翼地把盆从包里掏出来放在桌上。

　　前几天，在街上走，看到有卖文竹的，零零散散的几盆，摆在一棵百年的老树下，瘦瘦弱弱、文文静静的样子，叶片间弥漫着一股书卷气，一如弟弟给人留下的印象，每一个叶片在阳光厂舒展着，隐约又让我听到了他爽朗的笑声……

　　买回家后，换上弟弟的花盆，又培上原有的泥上，放在写字台上，一遍遍地看，总觉得缺少点什么，恍惚间似听父亲说过，要是种上吊兰就好了……

　　老房子

　　家从农村搬进城里，老房子便一直空着，房子曾是爷爷、奶奶沾着一滴血、一滴滴汗垒起来的，也是父亲、叔叔以及几个姑姑童年的摇篮，里面凝聚着太多的心酸，当然也有欢乐。一个村子，特别是一个比较贫穷的村落，一个家庭的人口能凭着自己的闯劲，全部“鲤鱼跳出了龙门”———在城里各自找到了活路，自然是值得令人称道的事情，也是令乡亲们眼羡的。因此，舍不得卖亦是人之常情，于是便一直空着。

　　期间，曾有乡亲找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他年迈的母亲没地方住，能否借住在你们家的老房子里。

　　见不得别人流泪的奶奶心一软就同意了，何况又是沾亲带邻的。

　　没曾想，次年的冬天，他年迈的母亲在屋里烤火竟不小心烧死在屋里，老屋被烧得惨不忍睹，几场雨过后就彻底地坍塌了。

　　其时，对于父亲与叔叔来说，老屋成了一件放不下的心事，那毕竟是他们曾经结婚的地方，何况彼此还曾为喜房的大小生过罅隙。于是商量着要进行修缮。叔叔还说人老了总是要回归故土的，何况每年过节时给老祖上坟，也总有个落脚的地方。几个姑姑听了，也都点头称是。

　　在几个乡邻的帮助下，老屋修好了，外面用水泥粉刷一新，竟不见了旧日的模样。之后爷爷奶奶嚷着回老家住过一段时间。特别是奶奶，更是闲不住了，在屋前撒几粒豆角，在门后种一株葡萄，在井边栽一棵柿树。夏天与爷爷坐在院子里的丝瓜藤下左一杯右一杯地喝茶，似乎找到了年轻时的风采。

　　但是人毕竟是上了年纪，没人在身边照顾，总归让人放不下心，最终又被接回城里。临走的时候，爷爷絮絮叼叼的，言外之意是说他老的时候要在老房子里静静离去。没曾想，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先一步在老房子里离去的是我那因车祸而去的弟弟、弟妹，爷爷最引以为豪的孙子、孙媳。安葬他们的那天，弟弟与弟妹静静地躺在老屋里，听我们一声声的哭泣与呼唤。我站在院落里，想起我们的童年，似乎只有那时才是最真实的，弟弟这么多年一直在外地求学、游历、创业，不曾与我有过多的倾诉与倾听。但那一声亲切的哥哥就那么一直屁巅巅地跟在我的身后，每在耳边回响一次总令我泪流满面……

　　父亲也曾说过要回老屋住的，我知道那是因为：这样一来，他能与弟弟离得更近了，弟弟就安葬在老家后面的山岭上。

　　之后有热心的会看点风水的乡邻，神秘地对我家说，你们老屋的门冲前边的爪穴Zhao雪了，得把门改一下。另外原来听说借给别人家的……这不吉利的选

　　失去主张的父母遂由着他们忙碌忙着筹办。门改了。往东挪了几米。改完后我才想起反对的意见，恍惚间，想起小时候与弟弟做捉迷藏的游戏，只是不知改了门后，他还能不能够找得到我芽若一时找不到，他就喊我一声———哥哥选哥哥选我看到你啦选快出来吧选这时，我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