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 大英雄

　　33年了，“水门事件”中的“深喉”终于现身。当年正是神秘线人“深喉”，推倒了时任美国总统尼克松下台事件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2005年5月31日，已经91岁的联邦调查局前副局长马克·费尔特，终于说出了“水门事件”最后的秘密：“我就是‘深喉’。”（早报6月2日A5～A8版）

　　“水门事件”被称为“迄今为止美国最为严重的政治腐败行为”，原来“干掉”尼克松总统的关键人物，竟是FBI的二号头目！正是这位被称为“深喉”的神秘人物，改变了美国历史。看来“反腐败”还真离不开“举报人”。

　　很多人此时的思维大概都一样，要问问新闻5个W中的“为什么”：这位“深喉”为何要向媒体提供关键线索？动机何在？据这次抛出“深喉”惊天秘密的美国《名利场》杂志称：“水门事件”发生不久，当时的FBI局长胡佛去世了，费尔特很希望成为继任者，没想到尼克松却任命副司法部长格雷为FBI局长，“这可能刺激了费尔特，促成了他告密的决心。”也有分析说：费尔特只是“在FBI与政府权力争夺中的一个角色”而已。看起来，“深喉”当初举报的动机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不仅是当年的“为什么”，如今也有一个很大的“为什么”：33年后，“深喉”为什么现身了？费尔特的女儿琼透露了父亲公布秘密的一个目的：“他能因此得到足够的钱来支付账单。”本来秘密在两年前就可曝光了，《名利场》当时之所以没有刊登这一秘闻，是因为“要求杂志向费尔特和他的家人提供一笔报酬，而对此杂志无法接受”。这样说来，“深喉”现身的动机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从“深喉”当年揭发“水门事件”的动机，到今天现身的动机，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不完美的英雄。国人尽管有英雄不问出处的说法，但“英雄得问动机”是少不了的，而且“英雄得问好动机”是采访的习惯思维。你跳入河流救孩子的瞬间想的是什么？没想什么也要挖掘光荣的想法、伟大的动机。在这种传统思维中，英雄应该是动机和结果的高度一致，是思想和行动完美统一。从这个定义来看，费尔特甚至都算不上一个英雄。

　　事实上，费尔特也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英雄。多年来，费尔特并不认为自己当时“泄密的做法”是正确的，他曾经对儿子马克说：“我不认为扮演‘深喉’这个角色值得骄傲。”但就是这样一个不完美的人，用正义的声音改变了美国的历史，是所有美国人心目中当之无愧的英雄！费尔特的一位外孙说：“全家人都认为我的外祖父马克·费尔特是一名伟大的英雄，他为了把国家从不公正中挽救出来，不惜担负个人风险，这远远超过了职责本身。”

　　英雄可以不问动机，因为英雄行为所展示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因为那样的真实世界，是真正的风险世界。在举报揭露腐败的案件上更是如此。许多风险的过程与结果，是“动机”所能“掌握”的吗？“深喉”今日现身，尽管不会有杀身之祸，但风险同样存在，而当年的风险更是不言而喻了。拔高或贬损英雄的真实动机，其实都无助于提升英雄的荣誉。尼克松当年下台把权力移交给副总统杰里·福特的时刻，感慨“总统职位并不是一所进修学校，它是一个放大镜”（见《尼克松回忆录》中译本第1310页），如果我们也这么说———“英雄荣誉并不是一所进修学校，它是一个放大镜”，那么，就应该放大出真实，而不是虚假。

　　好莱坞曾经拍过一部电影《小人物，大英雄》（《Hero》），达斯廷·霍夫曼所扮演的落魄小偷伯尼，在看望儿子的路途中，碰巧遇到一架紧急迫降的飞机。伯尼抱着浑水摸鱼，“赚”点外快的心理，接近了飞机，在机缘巧合之下，帮助飞机上所有的乘客逃离了紧锁的机门，然后带着一个“捡来”的钱包离开了。后来，全美国都开始寻找救人的英雄，并因此发生了一系列故事。最后，英雄的荣誉给了一个看来更适合做英雄的人，伯尼依旧落魄、平凡，但是一直在跟踪报道的记者都心知肚明，伯尼这个浑身缺点的小偷，才是真正的英雄。在美国这样一个高度崇拜个人英雄的国家，英雄也往往有被完美化的趋势。然而，有时候英雄就是如此平凡，甚至浑身缺点。

　　费尔特当时虽然是FBI的二号人物，但是相比大权在握的美国总统，他依然只是一个小人物。费尔特曾说过，他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把尼克松拉下来，只是“尽职”而已。一个尽职的小人物，此时就是一个英雄。这就是真实的“深喉”，这就是真实的美国人费尔特！

　　圣经上说，人是按照神的形象造的，人內心深处都有美善的本质，但究竟什么可以让这种美善表现出来？对一些人来说，这种表现反映內心的良知，生命自然的流露。对另一些人来说，要表达生命中的美善，需要外来的激励。其实，英雄不问出处，英雄也不需要问动机，只要展现出人性的光辉，他就是一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