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和现在的间隙中唤醒自己——与肖复兴对话

　　不久前，当代著名作家肖复兴的新作《黑白记忆———我的青春回忆录》在全国第15届书市亮相，引起了较大的反响。《黑白记忆———我的青春回忆录》是一本以散文笔法写作的回忆录式的长篇纪实文学，它既是作者的青春回忆录，也是一代人的命运史，更是一段共和国颠簸的断代史。作者在文中一改往日的创作风格，在历史、社会、人生等方面提出了许多精辟的思想和独到的见解。

　　记者

　　就该书的创作与肖复兴进行了对话———

　　记者

　　（以下简称记）：您好！在我们的记忆中，您曾经创作过不少关于知青的作品，这部新作与以前的作品有什么不同？

　　肖复兴

　　（以下简称肖）：我希望在这部书中能够做到这样两点：一是融入我个人的经历和情感，尤其不回避自己在那个残酷的青春岁月里曾经犯下的过错。二是增加一些思考的分量，而不仅仅是回忆和怀旧。

　　记

　　：在阅读时，我也感觉到在这部作品中您一改往日的创作风格，在历史、社会、人生等方面提出了许多独到的见解。

　　肖

　　：18年前，我写过一本书《啊，老三届》，7年前，我又写了一本《绝唱老三届》，都是写我们这一代人的。在写这本新书的时候，首先考虑如何不重复自己。正巧，那时我刚刚读完法国哲学家莫里斯·哈布瓦赫的《论集体记忆》和美国作家保罗·奥斯特的回忆录《孤独及其所创造的》。这两本书都是有关记忆的，他们睿智的思考帮助了我，特别是他们关于对记忆的唤回和恢复的论述，让我对以往的记忆进行了重新的梳理。从某种意义上讲，思想的本质必然是一种记忆。其实，人们更容易将目光投向充满诱惑的眼皮底下和前方，唤回或恢复记忆，不那么容易，那不仅仅是一种写作的能力。

　　记

　　：从读这本书的第一句话起，就让人感到有一种浓浓的情感在里面。

　　肖

　　：的确是这样，我一直认为罗丹关于“艺术就是情感”的命题至今依然没有过时。无论什么样的写作，变戏法瞒不过筛锣的，读者最后看的还是作者赋予作品的情感是否真诚真实。这就是鲁迅先生早就说过的用血写的和用水写的东西的区别吧，没有情感的作品再怎么包装，也是无济于事的。在这本书的写作中，我是希望起码能够袒露自己内心的一部分，也希望能够深入到他人的内心世界的一部分。真正好的文学应该是从心灵到心灵的。

　　记

　　：本书带有自传的性质，但是您并没有以自我为传主，为什么？

　　肖

　　：我一直以为我们这一代的青春史，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值得反复咏叹，如同前苏联描写卫国战争的文学作品，已经是第三第四代人在写了。因此，我不希望自己写出来的是一部事无巨细、婆婆妈妈、卡拉OK式的自我吟唱，自己舔自己伤口的一本书。

　　记

　　：应该说，全书二十八章是集结了二十八个故事。而每一个故事都很感人，既写出了北大荒的荒凉之美，也写出了北大荒人的朴实之美，更写出了那一代知青的青春悲凉之美。但很多人在读了这本书后，内心深处好像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说不出的痛。您在创作的过程中有这种感觉吗？您认为这种感觉是情感的自然流露，还是故事、人物的感人？

　　肖

　　：谢谢你对这本书的鼓励，知青已经成为了一个历史名词，这样一些年代久远的关于知青的故事还能够让你感兴趣，我很感动。在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潮流中，它们理应落伍，只是被当成电视剧里煽情的某些段落，或是知青聚会时候怀旧的下酒小菜。说来惭愧，那二十八个故事，其实早存在于我去北大荒之前，由于时间的冲洗，有些被淡漠甚至被遗忘罢了，只不过因为我重返北大荒与它们邂逅而被激活。在被激活的那一瞬间，我责怪自己，为什么以前也会淡漠甚至忘记？可以说，这样的感受，贯穿于这本书的写作之中，常常让我难受和难堪。

　　记

　　：您采用了长篇纪实的散文写法，这样就使书的内容、故事都有了让人信服的真实性，并且在许多方面也都超出了长篇小说的塑造力。您当初是出于什么考虑？

　　肖

　　：我已经写了不少散文，如果这一本书仅仅是一路随感散文式的集锦，那只是一个拼盘。我希望这本书不是散文集，它应该有一个整体感。长篇小说的方法是值得借鉴的，在结构布局、人物塑造和细节的注重以及前后的贯穿方面，我确实有意识地学习长篇小说的一些方法，希望打通文体之间的界限，让散文一贯小巧的写作变一些样子，长得结实一点。(边吉大江网-江西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