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心坎坷的网上募捐(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6月03日07:34 华商网-华商报

　　镇安县委常委、县委宣传部部长章登畅（网名“山高不碍白云飞”）接受本报记者（右）采访　石磊　摄

得到网民关注的毛浓坤（左）在房前与樊明涛（右）合影

　　本报记者　薛振宇　摄

　　为替一个生病的农家少年募集治疗费用，镇安县青铜关镇26岁的镇干部樊明涛4月12日以网名“午后阳光1”在网上论坛天涯社区发了一封募捐帖。至今，该帖跟帖回复达到760多条，点击率超过2.7万余次。收到全国各地网友捐款近7000元。然而，在这件事情中，樊明涛曾遭非议———

　　5月20日下午，记者在镇安县青铜关镇镇政府见到了樊明涛。这个26岁的小伙子已经有9年工作经历，曾经在镇安县县委办公室做过一年的通讯员，1998年调到青铜关镇以工代干至今。同事们对他的评价相当不错，说这个小伙子为人诚实，有爱心，是这一带的“秀才”。

　　五旬老农求助无门

　　乡镇“秀才”网上发帖

　　“当时也没有多想，就是觉得应该帮他们一把，就顺手做了”。对于自己的网上募捐动机，樊明涛这样说。

　　今年春节前几天，青铜关镇青梅村50岁的农民毛义升来到镇政府找樊明涛，说自己读高中、20岁的小儿子毛浓坤自2003年3月起突然感到体力下降，三楼的教室别人一分钟就上去了，儿子却得花一二十分钟；每次放学回家，别人早到家了，他还在半路上，要到晚上9点多才能走回来。后来家人带他到西安一检查，才晓得他患的是先天性风湿性心脏病，“二尖瓣”关闭不全，如不及时治疗就有生命危险。手术费需要数万元，但这个家庭的现实却是：毛浓坤14岁的妹妹已经因为贫困辍学，哥哥在山西煤矿打工未回。家里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前几天他请人写了一份申请，拿到县民政局，想通过民政救济解决一点钱给娃看病，人家说申请写得不行，让他再找人重写一份。村干部向他推荐了镇上的樊明涛，老实巴交的农民就找到樊明涛门上来了。

　　在樊明涛面前，老人泣不成声：“请你帮忙写封求助信吧，我去找县长，求人家救救我娃……”

　　樊明涛答应了老人的请求，帮他写了求助信。但他心中对这种求助方式也没有抱多大希望，因为“镇安这样一个穷县，像毛家这样的情况实在太多了，政府也解决不过来”。老农那张憔悴焦急的面孔一个多月后仍然让他难以忘怀，于是他就想在网上为毛浓坤发帖子求助。4月11日，他借了台数码相机，冒雨赶到青梅村毛浓坤的家。

　　樊明涛在毛家拍了些照片，便急急忙忙赶回镇上。次日，他用“午后阳光1”的网名在天涯社区发了《用爱心点燃生命，救救这个行将死去的少年！》的帖子。13日，在接受一位网友的建议后，他修改了原帖中的一些措辞，重新发帖《[广而告之]救救这个行将死去的少年！》。

　　于是，这位镇干部的网上募捐正式开始了。

　　一帖激起热烈关注

　　事件真假受到质疑

　　“午后阳光1”的募捐帖引起了众多网民的关注，成为大家讨论的热点。不少网友跟帖支持表示愿意捐助，其中网名叫“山高不碍白云飞”的网友呼吁：“我们一定要用真诚的爱，从死神那里夺回小毛宝贵的生命。兄弟姐妹们，相信我们的能力。我个人捐五百，一人一百，六百人就是六万。”

　　但接着，又有网友对帖中的证据图片提出质疑，要求社区管理人员删除该帖，防止有人设局行骗。

　　两种声音、两种观点在网上激烈交锋，让很多本来准备捐助的网友陷入迷惘。4月15日，网友“山高不碍白云飞”突然在网上公布自己和“午后阳光1”的身份，称自己是镇安县县委常委、县委宣传部部长章登畅，“午后阳光1”是青铜关镇干部樊明涛，“午后阳光1”所讲的都是事实，绝非行骗。此言一出，争论更加激烈。有人说：“我还说我是县委书记呢。”也有人指责：“为什么不让地方政府出面解决，而是跑到网上求助？”对此，“山高不碍白云飞”说：“地方政府也已经做了努力，只怪我们太穷了，财政赤字严重，老百姓的事不是不管而是财力有限。”

　　但这种解释在当时显得苍白无力！

　　“菜镜头”实地求证

　　纪实照片震撼人心

　　就在网上对樊明涛的真实身份和发帖意图争论得不可开交时，樊明涛正陪着一位为求证此事真假，而走进深山的网友“菜镜头”在毛浓坤家访问。

　　“菜镜头”是西安市一位公务员，爱好摄影。4月12日，他在看到“午后阳光1”的求助帖后，就决定自费实地求证拍摄。

　　“也许这个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也许是他们没有在那一刹那触动我，也许是我自己的能力实在是太小了，甚至对一条流浪的狗都不敢作出什么承诺，但是这一次我却感觉自己还是有一点点小小的能力的，至少我能为大家验证一次人性的丑与美……”4月15日，带着这样的想法和疑惑，“菜镜头”带上器材，乘坐火车一大早从西安来到了镇安县，又坐了1个半小时的长途汽车翻山越岭来到了青铜关镇政府，找到了“午后阳光1”樊明涛，两人一起来到青梅村毛浓坤家。往返300多公里，历时两天，“菜镜头”终于完成了这次实地求证拍摄。

　　4月17日，“菜镜头”返回西安，在天涯社区发布《关于午后阳光1（我的镇安行）》一帖，上传了大量在镇安县青铜关镇青梅村拍摄的纪实照片：挖煤的哥哥，失学的妹妹，病卧的小毛，愁苦的爹娘；黑糊糊的锅碗，空荡荡的粮缸。一张张记录山村重病少年毛浓坤一家生存窘况的照片，震撼人心，也证实了“午后阳光1”就是青铜关镇镇政府综合办宣传干部樊明涛。

　　和“菜镜头”一起返回镇上的樊明涛打开电脑看到网上的评论后吃了一惊：跟帖如此之多，点击率如此之高，这是他没想到的。当然，他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网友对自己的举动质疑甚至谩骂……

　　“看到这些质疑，我曾想过放弃。多亏了‘菜镜头’、‘山高不碍白云飞’等这些网友。他们有的不辞辛劳实地求证，有的为我的清白坦承自己的身份，才给了我坚持下去的精神动力。”樊明涛说。

　　在“菜镜头”的实地拍摄求证照片上网之后，网民捐款也陆续汇到了青铜关。据樊明涛介绍，数额最大的一张汇款单是三星公司的8位华人员工捐的，是2200元，网友捐款最多的是500元。截至记者发稿时，毛浓坤共收到各地网友捐款近7000元。

　　网上募捐再起波澜

　　“午后阳光1”网上道歉

　　4月22日，樊明涛来到毛家，将收到的捐款交到毛义升手中。但这位农民流着眼泪突然讲了一番让樊明涛瞠目结舌的话：“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这些好心人的帮助。其实，我娃的手术已经做过一次了，只是手术后，还需要长期的药物治疗，而我们又债台高筑，实在没办法了。想到要得到大家的帮助，如果说娃的手术已经做了，可能就没人会帮我们了，就隐瞒了一部分情况。”

　　樊明涛告诉记者：“听到这些话时，我的头‘嗡’地一下大了，我不知道该对老人说什么，也不知道我将怎样面对那些网友。回到镇上后，我彻夜难眠，是继续隐瞒还是向大家说出实情？我在思想上做过一番激烈的斗争。但事情已经发生，我必须对大家有个交代，帖子是我发出来的，我也必须对自己当初的草率所造成的后果负责。作出这个抉择，是痛苦的，但我必须承受！”

　　4月25日凌晨1时11分，樊明涛上网发帖，向网友们诚恳道歉，请求原谅。这封道歉书中说：

　　作为一名年轻的乡镇干部，当一个老人找到我向我求助，我没有表示过怀疑，我也没有理由怀疑一个老人！相反，我只感到自己有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也正是这种自己所谓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导致自己没有经过详细调查就草率地在天涯社区发出这个自认为很“光荣”的帖子。同样，当菜镜头走进这个家徒四壁的家庭时，也流下了同情的泪水，没有想到问“住院治疗”的事情，因为这个家庭实在是太穷了。我恳请大家接受我的道歉，理解并原谅一个急于办好事的草率的小伙子。我只能在深深的自责和内疚中，在大家的谩骂和鄙视中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好人。小毛家确实很困难，需要大家的帮助。对于已经汇款的好心人，我近期将尽快公布结果，如有网友觉得爱心被欺骗，要收回汇款，我将如数退回。

　　但出乎樊明涛意料的是，道歉书发布后，不仅没有遭到责骂，反而引来更多赞赏和安慰，网友们评价他是个朴实坦率，敢于承担责任的好青年，勇于为老百姓做实事的好干部。网友认为：就算小毛手术做了，以他的家庭条件，手术后的费用也是很大的一笔开支，那他还是需要帮助的。

　　网友们的捐款还在陆续到来，有网友说，他们希望看到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小毛的家庭状况有所改善，希望看到小毛的妹妹能够复学。还有网友说：如果以前大家在不了解实情的情况下是为了救急，那么现在捐款的目的已经发生转变，就是救穷。

　　妹妹辍学助兄读书

　　山区脱贫任重道远

　　5月20日下午，樊明涛陪同记者前往毛浓坤家。本来有一条路，车可以开到距毛家不远的地方，因为河流涨水，无法通行。我们只好绕路将车开到半山腰，然后冒雨步行一个多小时，终于见到了被众多网民关注的毛浓坤及其家人。

　　这是一个五口之家，住的是四间破旧的石板房，最东头的一间房，山墙已裂开，只好用五根木头撑着；猪圈空着，猪已卖了。

　　毛义升夫妇好不容易拉扯大了3个孩子。24岁的大儿子毛浓斌曾在山西挖煤多年，今年那里的煤窑又出事了，他不得不回来，而同去的江立军再也回不来了。14岁的妹妹毛浓兰，她在3年前就辍学了，原因就是缺钱。她已经早早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担，性格非常活泼。她希望通过家里所有人的努力能够让上高二的二哥将来考上大学。也因为这个原因，病中的毛浓坤不敢停止学习，他的床头仍然放着一本厚厚的英语词典和一个廉价的复读机。

　　毛浓坤于2003年3月发病，一直保守治疗。去年腊月脚都肿了，实在坚持不住，家里咬紧牙关准备给他做手术，为了能解决点手术费，其父找上了素昧平生的镇干部樊明涛，请这位镇上有名的“秀才”帮忙向县民政局写封求助信。他们因此相识。

　　今年3月10日，毛浓坤在陕西省人民医院心脏外科住院，3月18日接受手术，3月29日出院。花费约5万元，全部是贷款和借款。医生嘱咐毛浓坤要休养3个月，每月定期复查一次。

　　对于当初隐瞒了毛浓坤已经做过手术一事，毛家人仍然深感内疚。在记者面前他们称樊明涛和网友们为“恩人”。在我们离开时，这家人把我们送出很远。

　　归途中，樊明涛告诉记者，他上网为毛浓坤募捐的事镇上知道后，也非常支持，还组织了捐款，收到了大概2000块钱。说起这一次网上募捐过程中的思想波动，樊明涛感慨万千。他说，虽然结果令人欣慰，但他还是认为网上募捐，搞这一次就够了。中间的波折太多，而且，在他们山区，像毛浓坤这样的家庭、这样的情况绝非少数，仅靠网上捐助是不够的。也正如许多网友说的那样，网上募捐只能治标，治本的办法还在政府，把经济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