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飞歌

　　王忠范

　　走上这高高的兴安岭的时候，头顶好像一下子接近了湖蓝色的天空，顿觉明快敞亮。放眼望去，密密层层的林海中，青松青，红柳红，紫柞紫，白杨泛黄，黑桦暗绿，浓浓淡淡，五色彩屏一般，令人眼花缭乱，谁能不惊叹这大自然杰作的奇美呢！

　　林场场长丹巴大叔告诉我们，看五花山景色采摘野“猴头”，品隔年的老酒放歌喉，这是大山里最幸运最快乐的事情了。我们按照丹巴大叔的指点，一边观看彩色的层林，一边绕过北石砬子，而后钻进库堤沟那片叶染丹紫的柞林之中，来寻找神秘的“猴头”。“猴头”其实是一种食用蘑菇，每只三五两重，说来引人入胜。它生长在活树的干枝上，藏于枯叶之间，圆润、肥嫩、纯净，满身绒嘟嘟的羽刺或呈乳黄色，或呈紫红色，细腻清新，如恋月的秋露那样美丽迷人。这“猴头”似有雌雄之说，总是遥相对生。如果你在这棵树上发现一只，再到十几米以外与这棵树对应的树上去找，保准能采到另外的一只，很神。我们在森林的气息里转悠，这森林的气息很浓郁很醉人。在沟畔我们采到两对“猴头”，大家兴奋得狂呼起来，那回声也裹满了树木的芬芳味。

　　两山夹峙处，轻轻涌动的林海之上，悬着一轮浑圆的落日，壮观奇美，把我们给迷住了。大家静静地望着，仿佛身临一种仙境。这时候，一曲《走上这高高的兴安岭》从山林中飘来，穿沟越谷，那样动听悦耳。丹巴大叔说这是巡山的小伙子唱的，他们天天都唱这首老歌，把兴安岭都唱进心里了。山里人都知道作曲家吕远和歌唱家吕文科，就是因为这首歌。站在兴安岭上，倚奇峰，望层峦，听着这首《走上这高高的兴安岭》，情景交融，如梦如幻，别有意境，真的留连忘返了。

　　山窝间有个岭上酒家，那幌很醒目，在林子的映衬下显得更红，像团火。外来客一进门，屋里人都会跟你打招呼，笑呵呵地让座，把你当成朋友。山里人就是这样热情，热情得像那酒幌。我们吃“猴头”炖小鸡，喝陈年的老酒，情绪从心里往外热，似乎怎么也品不够这滋味与风情。酒酣情浓之时，邻桌的山里人情不自禁地唱起歌来，那种猛劲、虎劲、狂劲连同他们大山的性格、森林的气质同时迸发出来，叫人豪爽与振奋。他们的嗓子很洪亮，山里人的嗓子都洪亮。接着，他们跟我们拉歌，我们也早就不能抑制了，学着唱“巍巍的兴安岭，滚滚的呼伦水……”唱“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歌声、笑声、掌声和喝彩声，在暖洋洋的小店里交织成民族友谊的乐曲。

　　一个像山把头的汉子提议，共同唱《走上这高高的兴安岭》，于是全屋人起立，放声高唱起来。我知道，山里人喜欢这首唱了几十年的歌，因为它充满了对祖国对自然对家乡的热爱，也表达了建设兴安岭的豪情壮志。

　　歌声飞向林海，飞向长空，在兴安岭上回响荡漾。我总觉得，这首歌和这彩色的收获季节永远属于山里人。

　　《人民日报》 (2005年06月04日 第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