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外寻牛

　　任愚颖

　　十八年前到南昌的时候，滕王阁正孕育在襁褓之中。此次再临洪都，滕王阁已是高耸云天，气势逼人了。把滕王阁楼上楼下跑了一遍，许多人为的景致令人兴致索然。空荡荡的房子里挂着格调不高的字画，大同小异的工艺品。

　　在半乡半城的馆舍下榻，“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的环境使我心醉。

　　在“八大山人故居”，天已傍晚，我打开速写本，画院子里的芭蕉。一位老太太看我的速写本上画有许多水牛，喜滋滋地说她们那里就是牛多。我正要到农村去写生，画牛，苦于不知哪个地方牛多，我来了兴致，问她附近田里有没有。老太太说不光有，还有很多呢！她热情引路，四十分钟车程，到了已是距离市区很远的郊区。她热情地指了指对面已是漆黑的旷野，说是明天我就可以到那里写生，并约好明天上午九点来这里。

　　四野如漆，这里连一头牛的影子也看不到。我很失望。在这里等车，等了许久车才来，千辛万苦地回到旅舍。

　　第二天，我又向一位正在钓鱼的农民打听。那位农民说，你可问到人了，我带路吧。要十元车钱，说是如果找不到牛，分文不取。我又坐上他的摩托车，风驰电掣般地上了路。

　　这位农民姓吴，经营头脑蛮灵光。一路上不停地问我各种鱼的行情。在二十多分钟的“二等座”上，他一会儿歪着开，一会儿斜着开，闹得我直揪心，大受其累。谢天谢地，总算到了。草滩上黄牛结队，水牛成群，我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

　　左一张，右一张，画了站着的，又画睡倒的，还画水中的，不一而足。水牛们仿佛在以不同的身姿迎接我这个远道而来的稀客，也许是因为它们在那里除了吃草就是睡，太寂寞，需要有人与之交流……

　　不知不觉中，已是下午三点半钟。走到堤上，远处一看，正北边有一个村庄，人说这里是南昌郊区“八一乡”的罗庄，到公共汽车站最起码还有六七里路之遥，我又上了摩托车的“二等座”，大约不到五分钟，便到汽车站了。定睛一看，我不禁大惊起来：这不正是我昨天晚上等车的车站吗……

　　蓦地，我眼前又浮现了昨晚引我前来的热情的老人。我很惭愧。

　　《人民日报》 (2005年06月04日 第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