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鱼记

　　宋永清

　　养金鱼是一种雅事，小城有此雅兴的不乏其人。

　　一天，我这个农家出身的俗人也来了兴致，从街上用塑料袋提回了八尾金鱼。听卖鱼人介绍，小金鱼每天要换水，但只能换三分之一，这样才能适应小金鱼的生存。为了省事，我花了二百元从镇上买来一口大鱼缸，足可装上两担水。景德镇来的卖缸人说，用这么大的鱼缸养鱼，半个月不用换水。我把大鱼缸盛满清水，就把八尾金鱼放在鱼缸里，小金鱼一进白瓷鱼缸里，游来游去，自由自在，大大的头，鼓鼓的眼睛，特别是小金鱼的几扇鱼翅和那扇鱼尾，扇动后，好似戏台上的舞女在抛水袖，亮身段，煞是好看，全家人围着鱼缸观赏，不时发出笑声。但好景不长，第二天，活生生的金鱼，有两尾翻白，用小捞兜捞出后一看，硬了。第三天早晨又有两尾翻了白。我并不气馁，又跑到街上买来金鱼四尾，接着，把鱼缸里的水消毒，买鱼饲料按要求供食，打电话找卖金鱼的朋友传经验，去药店买青霉素粉剂，适量地撒在鱼缸里……还是不能解决，最后，留给鱼缸的是两担清水，全家人没了兴趣。

　　鱼缸里少了金鱼不碍事，餐桌上可少不了鲜鱼。那天妻子从鱼市买来一塑料袋活鲫鱼，孩子说，爸，我把鱼缸里放几个鲫鱼好吗？我说行，鲫鱼死了还可以煎了吃。孩子把小鲫鱼放进鱼缸，小鲫鱼长相丑，粗大的鳞甲，坚硬的鱼翅，没有金鱼招惹人眼，过后，家人也把这事忘记了。事隔半个多月，我去阳台鱼缸旁侍弄花草，鱼缸内搅起一层浪花，仔细一看，才知道是小鲫鱼给这个小天地带来活力和生气，真是太奇妙了，缸是同样的缸，水是同样的水，怎么结果不一样呢？这时，我联想到乡下的穷孩子。我们乡下三四岁的娃子只要会走路，大人去山上忙田地，娃子就在外面日晒雨淋，长到十七八岁，像块黑木炭，但喷嚏也不打一个，送去当兵，一检查，好家伙！身体全部合格。还有寨里的三阿婆，她没儿没女，一个人活到八十多岁，还不能退休，退了休又不能吃劳保，她还要上山去砍柴、挖地，一年还要养头大肥猪，日子虽然没有城里人过得阔气红火，但是她很满足，一头肥猪腌成腊肉吃一年，又没有“下岗、再就业、要求低保”这些烦恼，现在九十多岁的三阿婆，比单位上刚退休的女科长还精神。仔细想想，大概经历风霜雨雪的人们，就像我鱼缸里那群小鲫鱼，会有更加旺盛的生命活力，缺少人关心料理，自己却活得像模像样。

　　《人民日报》 (2005年06月04日 第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