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则栋：风雨过后笑谈人生

　　本报特约专稿

　　文/叶永烈

　　“凡事顺其自然，遇事处之泰然；得意时淡然，失意时坦然；艰难曲折属必然，历经沧桑自悟然。”这“六然”，是庄则栋的处世态度，同时也表明他的心理素质好。

　　这次来到上海，庄则栋始终处于媒体、球迷和朋友的重重包围之中。但是，他的心情也格外的“靓”，因为他走出了历史的阴影，又获得了人们的尊重。

　　1971年，在日本名古屋举行的第31届世乒赛上，庄则栋和美国运动员科恩的偶然交往，竟成了中美外交关系解冻的发端。“乒乓外交”给庄则栋的人生带来巨大的荣耀和坎坷……庄则栋，这位昔日叱咤风云的乒乓球“三连冠”世界冠军如今安在？近况如何？本报特约著名传记文学作家叶永烈，借出席今年5月6日在上海举行的笫48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闭幕式之机，采访了从北京来沪的庄则栋，以解众多读者的疑团。

　　——编者

　　2005年5月6日，上海体育馆座无虚席，笫48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闭幕式正在这里举行。何智丽邀请我和妻子出席闭幕式。落座之后，我的邻座是一位头发灰白而精神矍铄的老运动员，何智丽介绍说:“丘钟惠大姐！”我一听这熟悉的名字，便仿佛进入时空隧道，回到40多年前。

　　40多年前的1961年，笫26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正在北京热火朝天地进行。当时我正在北京大学上学，却无法到现场观战，而只能看电视。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夺得笫26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的男子单打冠军庄则栋和女子单打冠军丘钟惠。当时的丘钟惠一头乌黑的短发，戴一副近视眼镜，年轻而潇洒……

　　庄则栋没有出席闭幕式。他托何智丽转告我，晚上他要去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做节目，约好在闭幕式结束之后跟我在冠军们下榻的好望角宾馆见面。

　　鲜为人知的家世:庄则栋的父亲庄肇一，是上海滩首富、犹太巨商哈同的女婿。但庄则栋却不是哈同的外孙。这其中隐藏着一个怎么样的秘密？

　　我结识庄则栋已经10年。那时候，他还没有完全走出历史的阴影，相当低调，几乎不接受采访。他能够在北京家中接受我的采访，最初是因为他的姐姐庄则君的介绍。

　　庄则君有着与庄则栋全然不同的命运:她在1947年随丈夫去了台湾。在台湾做广播电台的播音员和节目主持人，生活了27年。此后，她移民美国，做服装生意。1994年，把生意做到上海来，偶然读到我的新书《星条旗下的中国人》，很有兴趣。这位“星条旗下的中国人”前来找我，说起同父异母的弟弟庄则栋……

　　庄则君说出鲜为人知的家世:她是上海滩首富、犹太巨商哈同的外孙女。她的生母，是哈同的长女弗罗拉·诺拉·哈同，中文名字叫罗馥贞。哈同夫人为长女选中了仓圣明智大学的教师庄肇一为女婿。

　　这个仓圣明智大学是哈同办的，设在哈同园里。庄肇一，字惕生，是学校里的中文教师，写得一手好字。虽说家学渊源，由于父亲早逝，庄肇一只是一个穷书生而已。哈同是上海富商，怎么会选中这么个穷书生作女婿呢？据云，平常庄肇一难得出门。一天，偶然走出哈同花园，在马路上捡到一张马票，于是平生头一回去跑马场。也真巧，他竟得了头彩！那天，哈同夫妇正好陪来自北京的皇太后(溥仪之母)从一品香旅馆窗口观看马赛。哈同从望远镜中惊讶地看到上台领头奖的，竟是庄肇一。回家之后，哈同批评庄肇一，说身为教师，岂可进赛马场？这有损于师道尊严。尽管庄肇一解释那马票是捡来的，但是哈同还是想把他“炒鱿鱼”。这时，哈同夫人却说庄肇一此人很有福气，不仅留用他，而且还把长女嫁给他！

　　庄肇一和罗馥贞订婚后4年才结婚。婚后不久，北京的清朝遗老们邀请哈同夫妇到北京游玩。哈同夫妇为了在北京住得舒服，干脆买了北京安定门外永康胡同那一整条胡同的房子！那房子中西合璧，既有中国宫廷式的，也有西式花园洋房。这些房子共有350多间，光是大门就有5个！哈同夫妇在北京玩了一阵子，回上海去了。哈同平生喜欢买房子，不愿卖房子。于是，就叫大女婿庄肇一一家去住。

　　在这样安逸的环境中，罗馥贞接连生了四个孩子。老大、老二是男孩，老三、老四是女孩。这老三，便是庄则君。

　　每年阴历七夕——七月初七，成了哈同花园的盛大节日，因为这一天是哈同夫人的生日。每逢这一天，孩子们都要向哈同夫人表示祝贺。于是，庄肇一夫妇总要带着孩子专程从北京前往上海，前去祝贺。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庄肇一在上海哈同花园露面不久，就回扬州老家去了，一去就是一两个月才回北京。年年如此。直到为人严厉的哈同夫人在1941年去世之后，庄肇一无所顾忌了，他每年去扬州的“秘密”这才公开:原来，他在北京结识一位女子，安顿在扬州。这位女子生下一子一女。儿子出生于1940年8月9日，取名为庄则栋。

　　1945年秋，抗日战争胜利，庄肇一从扬州把一子一女以及孩子的母亲接到北京。这时，庄则君第一次见到了同父异母的5岁弟弟庄则栋。虽说是同父异母，庄则君对比她小10岁的弟弟庄则栋非常关照。由于她的介绍，我得以详细采访了庄则栋。从此，我与庄则君、庄则栋有了许多交往。

　　虽说在中国的开放大潮中，异国婚姻比比皆是，而庄则栋却不同于众。庄则栋在“文革”中，有那么一段众所周知的经历，他与佐佐木敦子的婚姻就不那么顺当。经过3年的磨难，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在北京去看望庄则栋的时候，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妇女出来倒垃圾。我上前问她“这里是庄先生的家吗”，她并不正面予以答复，却以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反问我“你贵姓”。当她得知我是“上海的叶先生”，马上变得很热情，连声说:“请进！请进！”

　　我在庄则君送我的画册中，见到过她的照片，认出她是庄则栋的日本夫人佐佐木敦子。她能讲这么一口流利的中国普通话，使我颇为惊讶。她告诉我，虽说她是日本人，但是她生在中国，而且在中国上学，所以她能讲一口中国话。

　　庄则栋上班去了。我原本以为，庄则栋担任教练是个“虚衔”，用不着去上班。可是，佐佐木敦子却告诉我，他差不多天天下午去教几十个六岁至十几岁的孩子打乒乓球，依然很忙。她说，在庄先生的心中，百分之九十七是乒乓球，百分之三才是生活！

　　我问她，你心目中的庄则栋，是怎样的人？

　　她答曰:“水晶人！”

　　她解释说，庄则栋胸无城府，表里如一，所以他完全“透明”，是个“水晶人”。

　　她跟庄则栋相识于1971年。那时，中国乒乓球队前往日本参加第31届世乒赛，而她当时在日本。出于对中国乒乓球星的景仰，便和一位女友一起去看望中国乒乓球队。在那里，她这位“球迷”，见了庄则栋一面，说了几句话。此后，在1972年，庄则栋又去日本。她这位热心的球迷，再去看望庄则栋，又是匆匆见了一面。

　　这两回，都只是“球迷”和“球星”的会见而已。此后，彼此毫无联系。

　　千里有缘一线牵。13个春秋飞逝。1985年，佐佐木敦子作为日本一家公司的代表来北京。她的心中，思念着庄则栋。她很想再见到庄则栋。

　　她终于在北京见到了他。庄则栋恰恰在一年多前的1983年春从山西调回北京；庄则栋和他的前妻鲍蕙荞则在半年前的1985年2月协议离婚。1985年7月，她出现在庄则栋面前。她对我说，她跟“庄先生”也真有缘。她和庄则栋相见几回，就彼此深深相爱。

　　可是，随着他们关系的迅速明确，麻烦也随之而来:虽说在中国的开放大潮中，异国婚姻比比皆是，而庄则栋却不同于众。庄则栋在“文革”中，有那么一段众所周知的经历，他的异国婚姻就不那么顺当。有关部门告诫庄则栋，你在“文革”中当过中共中央委员，又当过国家体委主任，知道许多国家机密，不适宜跟外国姑娘结婚。

　　好事多磨，坚贞的爱情毕竟是经得起磨练的。磨来磨去，佐佐木敦子向中国的有关部门表示:她可以放弃日本籍，加入中国籍，成为“中国姑娘”。她一旦成了“中国姑娘”，那就不再是“涉外婚姻”，就可以和庄则栋结婚了。经过3年的磨难，有情人终成眷属。庄则栋和“中国姑娘”佐佐木敦子在1987年冬结为伉俪。

　　运动员应该具备“三心”，即“感激之心、敬畏之心、恻隐之心(亦即善心)”。其中，最重要的是“感激之心”。首先应该感谢谁呢？应该感谢国家，感谢人民。

　　在笫48届世乒赛闭幕式结束之后，我和何智丽来到好望角宾馆。几分钟之后，庄则栋也从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做完节目回到那里。已经六十有五的庄则栋，非常精神，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10岁。

　　庄则栋喜笑颜开。看得出，这一回到上海，他处于记者和球迷的双重包围之中，一扫往日的低调，成为新闻人物。在上海，他和何智丽成为最受群众关注的世界冠军。

　　庄则栋有很好的文化修养，他喜欢书法，而且自己执笔写出了自传《庄则栋与佐佐木敦子》。这在运动员中是少见的。庄则栋还有不错的口才。这些年，他到处讲学，几乎成了一位演说家。庄则栋告诉我，全国各地都纷纷邀请他讲学。他每次外出，通常都是与夫人佐佐木敦子一起出去。他们一起走过中国180多座城市。庄则栋笑道:“不错。不仅自己不花钱，还来钱——各地都给我讲课费嘛！”

　　这10年间，庄则栋搬了两次家。他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和处境很满意。

　　我请这位中国乒乓界的元老，谈谈对于这次笫48届世乒赛的看法。他说，从他第一次夺冠的笫26届世乒赛，到现在的笫48届世乒赛，这34年、22届，中国夺得了那么多世界冠军，其实这是一场接力赛，一棒接一棒。每一场胜利，都是建立在前人的基础上。

　　庄则栋以为，运动员应该具备“三心”，即“感激之心、敬畏之心、恻隐之心(亦即善心)”。其中，最重要的是“感激之心”。现在，不少中国运动员在奥运会上获得金牌时，面对记者的采访，总是说感谢父母，感谢教练。这就太狭窄、太肤浅了。首先应该感谢谁呢？应该感谢国家，感谢人民。没有国家的培养，人民的支持，光有父母和教练的帮助，你行吗？那么大的体育场供你训练，体育场是谁盖的？让你专心训练，有吃有穿还有工资，有的还送到国外培训，这么好的条件是谁提供的？中国乒乓球队队员是专业的，而国外乒乓球运动员是业余的。中国乒乓球队的训练条件是全世界最好的。不仅有最好的教练，最好的场地，而且还有一批默默无闻的陪练员。正因为这样，每一个中国乒乓球队的队员，都应该意识到自己是站在巨人的肩上，才获得世界冠军。这个巨人就是我们的祖国。

　　庄则栋说，就拿他自己来说，当年他夺取世界冠军的时候，正是中国处于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粮食非常紧张，每人粮食定量一般每月只有29斤。他每天训练10小时，体力消耗很大，每个月要吃掉148斤粮食。为了保证他的训练，国家对他敞开供应粮食。庄则栋深情地说，这是人民省下来给我吃的呀！正因为这样，庄则栋强调，运动员要有一颗感恩之心，感谢国家，感谢人民。

　　过去把何智丽他们说成是“海外兵团”，这是非常错误的。应该说是“海外使团”。外国的乒乓球运动水平高了，会促使中国更进一步提高乒乓球运动的水平。

　　我跟庄则栋谈话时，何智丽一直在侧。我说起何智丽这次从日本回来，中国媒体作了许多正面的报道，这是前所未有的。

　　庄则栋说，过去把何智丽他们说成是“海外兵团”，这是非常错误的。应该说是“海外使团”。这一字之易，意思完全不同。已经退役的中国乒乓球运动员和教练，到了国外，成了“宝贝”，这是中国的骄傲，说明中国乒乓球运动的水平高，所以国外看得起中国乒乓球运动员和教练。这正如美国女排请郎平出任主教练，这是中国的骄傲。这些中国运动员、教练，在国外是友好使者，所以他们是“海外使团”。已经退役的中国乒乓球运动员和教练在国外，当然也就提高了外国的乒乓球运动水平。外国的乒乓球运动水平高了，会促使中国更进一步提高乒乓球运动的水平。这是很好的事情，互相促进嘛。正因为这样，我们应当把“海外兵团”改称为“海外使团”。

　　庄则栋以日本教练大松博文为例。当年，中国女排聘请大松博文为教练，使中国女排的水平有了很大提高，甚至打败了日本女排。随着中国女排水平的提高，夺得了“三连冠”，美国女排这才会聘请郎平担任主教练。所以，不论是大松博文，还是郎平，都是“海外使团”。从这个意义上讲，何智丽也是“海外使团”。何智丽这次回来受到欢迎，是应该的。

　　毛泽东不光认识这位“小庄”，而且还对他的乒乓球技术特点颇为了解。1963年，中共中央对苏共中央的来信要作出公开答复时，毛泽东说了一句非常微妙的话:“我要的是张燮林式，不要庄则栋式！”

　　庄则栋多次夺得世界冠军，曾经多次受到毛泽东主席的接见。庄则栋说:“毛主席认识我，叫我‘小庄’。”

　　庄则栋回忆说，1961年第26届世乒赛在北京举行时，毛泽东主席观看了男子团体决赛电视转播。在场上出现二比二时，庄则栋准备上场。这时，正在现场的国务院副总理兼国家体委主任贺龙元帅对庄则栋说:“刚才毛主席来电话说:我的‘小祖宗’呀，你可一定要把这一分争回来！”庄则栋不负毛泽东所望，夺得这关键的一分，毛泽东哈哈笑了……

　　其实，毛泽东不光是认识这位“小庄”，而且还对他的乒乓球技术特点颇为了解。我在采访前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毛泽东的政治秘书陈伯达时，陈伯达曾回忆起一桩连庄则栋本人都并不知道的往事:

　　1963年3月30日，苏共中央致函中共中央，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系统地提出他们的看法。毛泽东指示，中共中央对苏共中央的来信，要作出公开答复。中共中央的“秀才”之中有人主张写一长文，系统地批驳苏共中央在信中提出的种种观点。写出草稿后，被毛泽东否定了。这时，毛泽东说了一句非常微妙的话:“我要的是张燮林式，不要庄则栋式！”

　　起草任务落到了陈伯达头上。陈伯达反反复复揣摩毛泽东的那句话。幸亏他在毛泽东身边多年，悟出了毛泽东的妙语本意:庄则栋与张燮林同为中国乒坛名将，打球的风格却截然不同。庄则栋用的是近台快攻，是进攻型的，而张燮林则是削球手，号称“攻不破的长城”，擅长防守，能够救起对方发来的各种各样的刁球、险球。

　　陈伯达查阅了毛泽东关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历次讲话记录，和王力、范若愚一起，从正面阐述毛泽东的观点下笔，写出“张燮林式”的文章。这篇洋洋数万言的文章，正合毛泽东的心意。

　　陈伯达的回忆，表明毛泽东居然把中国的乒乓球战术，用到了与苏共中央的论战之中。

　　毛泽东还把小小乒乓球，用于对美国的外交上，那就是著名的“乒乓外交”，而“乒乓外交”的主角正是庄则栋。

　　庄则栋回忆起“乒乓外交”时说道，“乒乓外交”作为前奏，此后发生了一系列重大外交事件: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中华人民共和国恢复在联合国的合法权利，中美建交……毛泽东抓住小小乒乓球，抓住庄则栋与科恩的奇遇，做出一大篇政治文章。

　　庄则栋的身体很不错，常有人问起他如何保养，庄则栋就用毛泽东所说的四句话来答复:“多散步，多吃素，少发怒，劳逸适度。”同时，心理健康也非常重要。

　　庄则栋说，现在学校教育总是说“德、智、体”，把“体”放在最后一位。毛泽东主席提倡的“三好”:“身体好，学习好，工作好”，则把“身体好”作为三好之首。确实，身体是最重要的。没有好的身体，将来干什么都不行。

　　庄则栋的身体很不错，常有人问起他如何保养，庄则栋就用毛泽东所说的四句话来答复:“多散步，多吃素，少发怒，劳逸适度。”

　　庄则栋特别强调心理健康非常重要。他说:“凡事顺其自然，遇事处之泰然；得意时淡然，失意时坦然；艰难曲折属必然，历经沧桑自悟然。”这“六然”，是庄则栋的处世态度，同时也表明他的心理素质好。庄则栋历经风浪，处之泰然，所以身体健朗。

　　我听说庄则栋正在写作新书《三十六计与乒乓》，他笑道，写书很累，我也要“劳逸适度”。他指了指自己宽阔的天庭，“要不，我的头发要掉光！”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这次来到上海，庄则栋很忙，没有一天是能够在凌晨一时前睡觉的。他处于媒体、球迷和朋友的重重包围之中。但是，他的心情也格外的“靓”，因为他走出了历史的阴影，又获得了人们的尊重。

　　(除本报资料照片外，其余照片由作者提供)

　　关于庄则栋

　　庄则栋，1940年出生。1961年成为中国乒乓球队的主力队员，典型的亚洲直拍快攻打法，正反手均能起板，速度快而稳。第26、27、28、31届世乒赛男子团体冠军中国队主力队员之一，并三次蝉联男子单打世界冠军，成为中国第一个在世乒赛上荣获“三连冠”的人。1973年9月1日，国际乒乓球联合会授予他圣·勃莱德杯。1974年至1976年任国家体委主任。“文革”结束后，被隔离审查四年。1985年2月与鲍蕙荞离婚后，在邓小平同志的批准下，于1987年与日本人佐佐木敦子结婚。

　　图:

　　庄则栋与佐佐木敦子在婚礼上。本报资料

　　庄则栋与周总理在一起。　本报资料

　　何智丽、庄则栋与叶永烈夫妇(从左至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