滦河骄子

　　大为长兄，于2004年11月8日仙逝，鹤算80个春秋。

　　写这样的文字，本不轻松，20余年交往，大为给我的印象是豁达、幽默、豪爽、轻松。大大咧咧中见堂堂正正之姿，风流倜傥间蕴多思之状。与他相处云蒸霞蔚，多是欢声笑语。

　　我与大为相识是一个偶然的机缘。我们一见如故的原因，就是我的家乡在滦河岸边，而这里正是他当年在抗日战争时期战斗和工作的地方。后来，我们共同写作长篇小说《白乙化》。白乙化人称“小白龙”，是抗日战争时八路军中唯一的大学生团长，英年殉国。大为对白乙化很有感情。再后来我们又合作写作《少年李大钊》，接着是在晋察冀抗日战争斗争史编委会冀热辽分会共事。

　　大为说，他一生最光彩最有意义的是1942年底在滦河岸边，抗日烽火中他们成立了一个尖兵剧社。那时大为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刻，他把他的生命之火，倾情燃烧在这支以抗日救国为目的的文艺队伍中。大为曾充满感情地为我唱过他们创作的尖兵剧社社歌：我们是年轻的文艺战士……不管敌人怎样疯狂，我们勇敢地投向抗日战场。把新民主主义的艺术，刺向敌人的胸膛；把新民主主义的艺术，垦植在连队和村庄。像滦河两岸的松涛，像渤海翻腾的巨浪，越过冀热辽的平原山冈，震响在万里长城上……

　　那时大为任演出队长兼创作员。他们边战斗边演出，不管天多黑，一到了宿营地，他们便围坐在一起创作新节目。他们搜集了许多滦河两岸的民歌，以“旧瓶子装新酒”的办法，宣传抗日救国的内容。

　　有一位尖兵剧社的老同志曾向我说，1945年旧历八月十五的夜里，尖兵剧社接受军区领导的任务，要演一个揭露日伪合流的节目。当时管桦、刘大为、耿介三个人顾不上休息，围坐在小炕桌前结构故事，窗外不断传来零落的枪炮声，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写作。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创作环境。天亮时，初稿完成了，他们又精神振奋地随着战斗部队出发了。

　　大为说，那样的时段，正是他的黄金时段，因为他把热血和真情完全融会于中华民族的伟大事业中了。

　　60余年过去了，当年的尖兵剧社成员之中，有几位早将碧血洒在了滦河两岸的土地上，没有他们便没有滦河的今天，便没有清灵灵的水，蓝莹莹的天。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陪大为与管桦等尖兵剧社的老同志故地重游，在迁西、在昌黎、在乐亭、在滦河边、在五峰山，抚今追昔，感慨不尽。大为当时曾说，滦河是我们的母亲河，在母亲蒙受痛楚的时刻，我们没有辜负母亲的养育和教诲。

　　前年，为传承滦河的地域文化，我发起成立了滦河文化研究会。我打电话告知大为，大为很兴奋，他说，你做了一件大好事。不过，别忘了，滦河的地域文化要传承，滦河的革命光荣传统更不能丢。他还热情洋溢地想把《白乙化》用新的载体再现，还说今年春暖，再返滦河。

　　不料，这次电话竟成了绝响。春天的企盼，变成了永久的企盼。怀着对大为长兄的深深悼念，我去滦河沿县联系滦河文化研究会的事。一路上，心潮难平，暗自垂泪。山路颠簸中悟得小诗一首，遥寄长兄：

　　哭君已向滦水边，隔辈交情不记年。

　　酌茗纵谈疏雨后，临书泼墨小窗前。

　　相期携履游五岳，更约龙魂结白莲。

　　何事便归匆匆去，空余庭树冷秋蝉。

　　这里的“五岳”，便指滦河岸边的五峰山，“龙魂”便是抗日英雄白乙化了。以上这些话，可称“遥”祭，也可称“瑶”祭（愚弟祭长兄），也可称“谣”祭（滦河谣之祭）。

　　中国文字真神秘，权与长兄如生前相戏也。

　　大为长兄，你是滦河的骄子，是滦河的光荣。你的革命精神，滦河的子孙不会忘怀。

　　注：刘大为，总政副军职创作员，军旅作家。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5年06月06日 第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