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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海洋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6月06日08:50 今晚报

1963年我从沈阳考到天津来上大学，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从地图上看天津濒临渤海，以为晚上下了课或周末休息时便可到海边去玩，谁知到了天津才发现渤海距市区还有100来里地呢，就很失望，就心想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考到北京去了。　　因为从小在东北平原上长大，就只是从书本上或图片上、电影上看见过大海，就对大海充满了种种神奇的想像和衷心的向往，就一直都渴望能够坐着船去大海上游历。　　第一次去大海上游历的时间是1966年底，我从大连上船，经过两天两夜到达上海。那次游历虽然时间较长，又是冬天，但很幸运，海面上一直风平浪静，因此坐在船上可以到处走来走去，当然更可以站在船舷边远眺海天一色，那种辽阔那种洁净那种单纯那种既无古人又无来者的感觉真的是让你感到好像连细胞都被洗过了一样。　　特别是一天一夜过去以后，船上了公海，海面上就只剩下了这一条船，此外便什么都看不见了。那时，心里就起了一种非常非常奇怪的感觉。仿佛过去的人生都进入了梦中，变得不真实了起来。而未来，也是同样的不真实。真实的，只有你在的这一条船，和这条船的前后左右的水，水天茫茫，无涯无际。　　最后，当我想到如果我还有目的，那么我将获取新生…… 　　那回的海上游历，还认识了一位热情的中年海员。那海员的年龄比我要大出许多，却单纯得像是个孩子。他给我讲述了许多海上的故事，令我钦羡不已，更令我因为没能当上海员而无比恨憾。　　最最精彩的一幕发生在第二天的早上。那天早上，海员早早地就把我和许多人都叫了起来，说有可能看见日出，并说他在海上工作了这么多年也才只是看见过一两回，因为海面上很难碰到万里无云的清晨，因此机会极其难得。因了我们这一些人的闹腾，全船人差不多都起来了，于是甲板上到处都站满了人，一起翘望东方。不久，东方开始发白，既而发亮……等到那里的颜色变换了好几次以后，一座拱门形的红日才从海面上冉冉升起！　　我这才知道，太阳从海面上升起首先是拱门形的。这可能是因了光的作用罢，太阳从海面钻了出来以后就隐在那扇门里了。等到拱门渐渐升高，有那么一瞬，太阳轻轻一跳，在拱门消失的瞬门，一轮红日才算真正跳出了东海！　　转年春天，我第二次去海上游历，是和我们班的一位颇富诗人气质的同学一起去的。这回是从天津出发。我这位同学是第一次出海，船到海上，他兴奋得在船上疯了似的跑来跑去，不断地扬起两臂向大海欢呼。他还忘情地叫道：“吴若增呀，我真恨不得把你举起来扔到大海里去！” 　　他没能把我扔到大海里去，大海却把我折腾得够呛。几个小时后海上起了风浪，晕得我把肠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不算，最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记得最难受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把肚子掏空！　　但我却还是喜欢大海的。想起大海，那些美妙的情景就历历在目，就激动得向往依然。　　比方说罢，若是有机会出游，又可以在飞机、火车、轮船当中选择，我肯定首选轮船，其次是火车，没办法了才会坐飞机。因为在我看来，坐飞机无异于被捆绑着受刑，坐火车呢还可以在车厢里走走，而坐轮船则为大解放可得大自在！　　此外，如果拿山跟水比较，我不喜欢山，喜欢水，所以倘去旅游，一定是要往水边走。当然，最大的水那就是海了。　我想，这可能是出于性格方面的原因罢。在我看来，喜欢山的人比较善于沉思默想，而喜欢水的人则比较性情；所以喜欢山的人群比较容易产生哲学家，而喜欢水的人群则比较容易产生艺术家———像我这么笨的人不行。　　从文化方面来说，人类的几大古代文明大都发源于水边。至于在经济方面，水对于人类的意义至今犹存。君不见靠近江河湖海的地方大都比较富裕，而缺水少水的地方则比较贫困吗？　　然而可惜，咱们中国虽然有着漫长的海岸线和广阔的海域，可海洋在咱们的生活中却始终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意义来。我想这可能跟咱们漫长的农业社会生活有关，因为在农业社会里人们的眼睛盯着的是脚下的土地，不大会把眼睛朝向海洋。此外，再加上封建统治者的闭关锁国的海禁，咱们的那么大一片海洋竟然没能充分利用起来。　　在咱们历代诗词作品中，不乏讴歌山林的名篇，但讴歌海洋的却是很少。咱们的传统国画，也同样。这不能不说是个遗憾。　　到海边上去，你想的是在海的另一边有什么？你会有一种闯一闯这个世界的冲动。这跟你到山脚下就忍不住要往天上看的感觉是不同的。至于长期生活在平原，生活在村落之中，那就更是不同。　　在我看来，咱们中国不只是个大陆国家，咱们也是个海洋国家，要有这种观念，所以改革开放，就要向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