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徉在慕尼黑广场之所思 06-03 15:31:42

　　北京石英

　　在德国，一听说要去慕尼黑，心里不由地产生出一种复杂的感觉：此城乃1938年希特勒与英国的张伯伦和法国的达拉第共同签订臭名昭著的“慕尼黑协定”的所在，英、法的“绥靖主义”政策助长了德国法西斯的野心，使其侵略的胃口愈来愈大。同时，纳粹党就是1921年在此成立的。而另一方面，慕尼黑又是德国南部最大的城市，不仅历史古老，而且工业、交通均极发达，尤以巴伐利亚啤酒著称于世。访问德国，如不来慕尼黑应该说是一桩憾事。

　　及至到达慕尼黑才又知道：1919年这里还成立过巴伐利亚苏维埃共和国。看来，此地曾经是各种政治势力乃至不同文化相互角逐和融会的中心。过去曾经发生过的，至今很可能还存在某种遗迹。果然，在距离著名的马利安广场不远的一个巷口，夕阳下一位老人卧在旧躺椅上。陪我们前来的“当地通”、留学生同胞告诉说：老人是当年苏维埃短暂存在的见证者。由此我特别注意到：此时夕阳从躺椅的缝隙漏下，一群蚂蚁衔着食物，恍似点点夕阳的变异。但老人毫无觉察，手虚指着那墙上的斑驳字迹，向导说是八十年前的标语。老人嘴唇嚅嚅欲动，一丝苦笑，冲淡了少年宣传员红色的记忆……

　　此情此境，使我生出浓重的时代沧桑感。想那老人，应是九十多岁的高龄，他见证得很多，今天却难以尽诉。我们离开他，即进入真正的广场。欧洲的所谓“广场”，说白了，只是较为空旷些的活动场地而已。看惯了北京天安门广场的我们，是不可以那样的面积来衡量这里的“广场”的。

　　眼前的马利安广场居慕市中心，亦是此间“广场”之最。广场四周及附近，遍布着近百年以至上千年的建筑，说它们是建筑艺术回廊亦不为过。其中老彼得教堂建于1181年，是市内教堂资格最老者。而建于中世纪1488年的圣母大教堂，是慕尼黑市的重要标志之一。至于新市政厅，为典型的歌特式建筑，1909年建成。仰视上去，恍若古林，苍郁高耸，直薄云天。更似错朵枝槎，复而不乱，工艺之精，至今令人惊叹。钟楼上有活动音乐木偶，每日上午11时许，会例行报时并巡行表演，真可谓形神兼备。据说每天上午未到报时时间，早有观者云集。只可惜我们今日未得亲耳聆听真切目睹，可算一大憾事？

　　踏着年深日久略显斑驳的砖石路面，徜徉于广场其间，最触目的是假日中市民们在夕阳下喝啤酒的场面。他们中有的开怀畅饮，有的则细品慢呷，相互交谈甚欢。一个个巴伐利亚的啤酒肚，在泡沫中迅速地鼓胀、鼓胀。又见左侧有一啤酒馆，进入光顾的游客可以用“络绎不绝”来形容；与此同时，夕阳似乎有点神秘地暗窥着小楼的窗户。这到底是什么所在？向导指点：1923年，希特勒曾在这座小楼上与其同党密谋“政变”，实际上是纳粹上台的一次预演。自外向里望去，窗户里有些幽暗，夕阳映照下颇觉迷离。我看着看着，幻觉中出现一副图景：当时的冒险家们脚踏夕阳纺织的台阶，登上柏林国会大厦与幽灵相互传递注定没有明天的接力棒……

　　当然，不论慕尼黑当年曾经风光过的还是暗淡的，不论是正面的还是极端反面的，都已成为渐行渐远的过去。正面的，固然是历史；反面的，也很难让一座不会说话的城市承担责任。傍晚时分，马利安广场相对比较安静，只在斜对面的一家商店门前，四位吉普赛歌手正作跳跃式的演奏，歌声、琴声、鼓声吸引了不少的观客。而这时从教堂尖顶滑落下来的将要收拢的夕阳，显得安详而无噪。

　　夕阳毕竟是明天的铺垫，慕尼黑的少男少女恋着夕阳，夕阳乐于为古城就寝前洗面。此刻有几个刺眼的光头党路过街衢，夕阳适时收起了余光，勿使那不安分的皮靴踏碎夜的静柔。正因为慕尼黑乃至整个德国已反思过去，古城今夜才神清梦稳，无愧于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