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小小的“乌托邦”

　　约翰娜·斯佩丽的儿童小说《海蒂》里，有一位住在阿尔穆山顶上的小木屋里的“阿尔穆爷爷”，他勤劳善良，却又有些古怪和固执。当山下的牧师劝说他把小海蒂送去上学时，他却固执地说：“不，我并不打算送她去上学。”他有一个朴素和固执的“教育观”就是：“小海蒂是和阿尔卑斯山上的小羊、小鸟一起长大的，与它们相伴是件幸福的事，况且山羊和小鸟是不会教她去干坏事的。”我对这位“阿尔穆爷爷”的“教育观”颇为欣赏。我倒不是想要所有的小孩子都不去上学念书，不，我只是希望今天的孩子们，都能够经常地从太多的作业、教辅读物、电子玩具、网络游戏、卡通节目、钢琴和NewConceptEnglish里走出来，多多亲近一下大自然，多去认识几种花花草草和小昆虫，能准确地叫出更多一些乡间小鸟、树木和田野上的绿色植物的名字。这些都是大自然送给我们的“免费的午餐”，如果在童年时代就错过了它们，享受不到与它们相处的乐趣，那未免太可惜了！

　　童喜喜的《万能女生王卡卡》系列（接力出版社2005年出版）里的小主人公王卡卡，就是一个类似小海蒂一样的小女孩。她的爸爸妈妈都是科学家，因为参加了一项“属于国家机密的研究”，很早就离开了城市离开了家，在远离人群的一个原始森林里生活。王卡卡就是在原始森林里、在大自然妈妈怀抱里出生的孩子。她在绿色的大森林里度过了自己学龄前的那一段快乐无忧的时光。在她11岁之前，这个小姑娘的全部智慧、性灵和对世界的认知经验与是非标准，都是大自然妈妈给予她的。可以想像，她就像在阿尔卑斯山区长大的小海蒂、像卡通故事里的“森林泰山”一样，是和小猴子、小鸟、甲虫、蒲公英、野草莓相伴着长大的。

　　当她11岁的时候，一直靠电话和网络与家人相联系的爸爸妈妈，用一个大大的邮包，把王卡卡寄回了城市，寄到了她爷爷奶奶身边。从此她将和生活在城市里所有这个年龄的孩子一样，开始上学念书、过集体生活、背沉重的书包、做大量的作业、坐拥挤的公共汽车……并且开始接受现代城市里诸如虚伪、自私、势利、金钱观念、环境污染等等负面风气的熏染了。

　　但她身上一直保留着大自然所给予她的野性、智慧和胆量。她是一个具有神奇功能的小女孩，有点像“森林泰山”，又有点像一个彼得·潘式的“小飞侠”。或者说，她就是一个来自原始森林的“小超人”。她从大森林里带回来的那一大堆古里古怪的东西，经过她的组合，可以变成一个具有“超人”的力量的“大力手”，只要她说一声“卡卡咕噜变”，一切在现实生活里人们根本无法实现的想法，都有可能变成令人难以置信的现实。“小超人”王卡卡的故事，就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个个地展开。

　　在这里复述那些“超人”般的幻想故事，是不必要的。故事的美和趣味一经复述就有可能受到损害。但是我相信，这些妙趣横生的故事，足以吸引每一个渴望快乐、轻松和幽默的小孩子，能使他们从装满了太多的作业、和教辅读物的书包里，从电子玩具、网络游戏、卡通节目、钢琴和NewConceptEnglish里走出来，呼吸一些真正的童真的气息，感受到彻底放松的快乐。同时，从这些洋溢着儿童游戏精神的故事里，我们也能充分感知创作者那呼啸的想像力、从容的创作智慧，以及对一些新型的、独立的、从儿童本位出发的儿童观念的期待与呼唤。

　　奥地利儿童文学家、1984年国际安徒生奖得主克里斯蒂·诺斯特林格，在受奖演说时说过这样的话：我给儿童写书的“办法”很简单，既然他们生长于斯的环境不鼓励他们建立自己的乌托邦，那我们就挽起他们的手，向他们展示这个世界可以变得如何美好、快活、正义和人道。这样可以使儿童向往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这种向往会使他们思考应该摆脱什么、应该创造些什么以实现他们的向往。诺斯特林格还说过，作为一个儿童文学作家，因为种种外部的原因——例如占主导地位的经济和社会制度、一个时期的文化导向、时代精神潮流，等等——“即便你放弃了通过写作来改变社会的想法，只是把写作当作帮助、安慰、解释和娱乐的手段，以便让孩子们活得好一点，你还是应该自问：什么最重要？孩子们在什么地方最需要帮助？我们是否仍然考虑阶层标志、早恋、与父母的矛盾、游乐场地、零花钱、冒险、梦幻和吸毒这些问题？是否也要思考能源和第三世界？物种灭绝，人类如何生存下去？是否要思考第三次世界大战、酸雨和铅污染？……”

　　我觉得，沿着诺斯特林格的思考路线而进入童喜喜的童书创作世界，倒是很容易发现二者之间的许多一致的、或者说是不谋而合的东西。王卡卡的种种“超人”般的技能与一次次匪夷所思的“发明”，不正是因为她和她的小同学们生长于斯的城市环境和现行的教育规则，不鼓励他们建立自己的“乌托邦”，于是，作家就只好挽起他们的手，向他们展示这个世界可以“变”得如何美好、快活、正义和人道吗？这样的一些幻变与“超现实”的事件，也正可以使他们不仅会去向往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而且这种向往会促使他们去思考“应该摆脱什么”、“应该创造些什么”以实现他们的向往。而且，我们还会发现，在童喜喜的这个系列故事里，诺斯特林格所提及的不少与儿童的成长有关的问题，甚至包括环境污染等等，竟然都有所涉及，有所思考。这只能说明，在这样一个时代，所有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他们的所思所虑，他们的文心，其实都是相通的。(稿源：红网)(作者：徐鲁)(编辑：潇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