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三人行

　　往事

　　一切的流程

　　毕竟有限

　　有弦断的雨声

　　在身后

　　在眼前

　　从物种起源开始

　　到本世纪开篇

　　偶有风声雨声

　　便促使灵魂停电

　　惟往事是一张素笺

　　看不完多少

　　君子淑女的恩恩怨怨

　　选自

　　《我只在我眼睛里》

　　二十一世纪出版社出版

　　（一）

　　“刘洁，你爱陆海吗？”

　　小楠用微醉的语调问我。背景是喧闹的酒吧，不远处几个小青年正叫嚣着庆祝什么？十八九岁的样子，单纯得如矿泉水般清新可口。

　　而陆海、小楠和我，则是红葡萄酒，犹如刚入口时的香甜，经过漫长的发酵，就会迷离和痛苦。我望着对面的小楠还在执着地等待答案，不由地笑了。

　　“你这样反复问同一个问题，不累吗？”

　　“爱一个人是不会感到累的。”

　　“可是我累。”

　　“既然你不爱他，为什么不放手？”

　　“因为我们曾经相爱，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所以你无法容忍在你放手前发生的背叛，是吗？”

　　“你明白就好！”

　　我冷冷地看着小楠紫癜着脸愤然而去。我颤抖地抓着酒杯，一口一口地猛灌。

　　小楠，你不能怪我不予成全，只因为你曾经扮演的角色让我有被愚弄的感觉。

　　（二）

　　我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陆海时，是在我们几个女孩的窝居里。室友小楠领着一个面黄肌瘦、单薄的男孩走了进来，那一瞬，我的心颤了一下，随即就看见小楠涨红着脸解释着：“他叫陆海，是我的同学，刚来上海，还没找着工作，身上又没有钱，这里也没什么亲戚，你们看看能不能让他先住在这里。”

　　其他几个女孩翻了翻白眼，没吱声，不用说，意思很明显。

　　小楠尴尬地搓着手，不敢看白着脸的陆海。

　　“没关系，呵呵，谁没有为难的时候，只要你没那么娇气，那个沙发就是你的床了。”

　　我指着客厅里皱巴巴的沙发，笑得妩媚。

　　她们几个立马挤过来，几双手同时掐上我，我龇牙咧嘴地忍痛说：“晚上，我请大家吃饭。”虐待我的那几双魔爪立刻松了，一张张脸灿若桃花。

　　我用自己一个月薪水的饭局为陆海换得一个床位，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地为他付出，但我知道冥冥中我和他注定有一些故事发生。

　　我的预感在我的行动中一点一点地浮现。我为他找了个薪水不错的工作，为他解决生活中点点滴滴的难题，他变得白皙了，也变胖了，陆海望着我时的眼神里洋溢着感激，但我要的不是这些，我知道是时候让他明白我的动机了。

　　陆海显然没感觉意外，平静的眼神里，我看到了答案，从此我和陆海出双入对地出现在室友面前，在幸福里，我刻意地忽视小楠的沉默以及陆海面对小楠时的愧疚，在爱情的国度里，女人是最愚蠢的，也是最聪明的。

　　陆海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他频频升职，一年后，我们结婚了，搬出了那个窝居，住进了自己的房子，室友们一脸羡慕，都称赞我慧眼识英雄，谁曾想到当初的落魄男子会变成今天的金龟婿。

　　婚后，我辞去了工作，做专职主妇，陆海开始尝试自己做生意，那些日子，他忙得日渐消瘦，夜不归宿。

　　而我总是会亮一夜的灯，在等待中睡去，看着陆海愧疚的眼神，我知道他对我是忠诚的，所以我无怨无悔地等下去，等待一切都上了轨道，等待他成功的那一天。

　　陆海最终成功了，这是我预料中的事情，但我没预料到的是我们的感情也渐渐趋向陌生，在无数的日夜等待中，我失去了耐性，陆海也因为成功而更加忙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越加沉默。无言以对的夫妻，终会分崩离析。

　　我预感到了结果，可我不能就这样放手，为他付出了太多，却只剩下了躯壳，我不甘心。

　　我找到小楠，希望她能做我们的和平使者，解救我们的危机，现在看来，这是最愚蠢的决定，我反而成为他们旧情复燃的催化剂，这就是我病急乱投医的代价，非但没医好，反而让病痛更疼。

　　我不会让他们如意的，爱情三人行中，我不能只让自己受伤。我不会离婚的，我要让他们尝到爱情的无奈和绝望。即使现在我已不爱陆海，我也不会拱手让出曾拥有的一切。

　　（三）

　　酒吧里人渐渐安静下来，我也醉意朦胧。

　　回到家，我没想到陆海会在，他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属于他的东西几乎都要蒙上一层灰了。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走近，皱了皱眉头：“你喝酒了？”

　　我不理会他，独自走进卧室，将随之跟来的陆海拒之门外。我不能给他提出离婚的机会，沉默与隔离是我现在惟一的应对策略，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但拖一日是一日吧？我头痛欲裂，合衣而睡。

　　夜半，我被胃里一阵翻绞的疼痛搅醒，为什么发生的事情总在我的预料中，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未知，好让我有所期待。

　　我躲在洗手间里，泪水和着胃内容物一起流泄出来，我无力得瘫软下去，一只手搀扶住了我，又有一只手轻柔地拍着我的背，直到吐出最后一口清水，他扶着我靠在他的身上，那一刻我能感觉到他心脏的搏动，是那样有力而温暖，曾经我是枕着他的心脏入眠的，曾经我是不会喝酒吸烟的，曾经我们是互望的，现在我看不到他的眼睛，因为他在躲避我的探视。这样的丈夫，我把他留在身边，是牵绊住他，还是在牵绊了自己？

　　小楠再次约我见面时，显得有些急切了，她明确地告诉我，她怀孕了。我手中杯子里的酒洒了出来，望着衣服上的红色不断扩大，我有种眩晕的感觉，结婚三年了，关于孩子问题，陆海不断地找借口拖延，说现在要孩子不合时宜，原来，他只是在等待合宜的女人做孩子的母亲而已。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用我的青春陪他破译成功，如何再有青春耗他们的爱情。

　　我留下了一张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便逃到了内蒙古，在广袤的草原上，吹着清风，我的心是那样宽阔与宁静，原来放下是这样轻松的一件事情。

　　当我哼着歌回到旅馆，在门旁看到站着的陆海，我呆在了那里。

　　（四）

　　当我从睡梦中醒来，看着窗外的阳光，再看着身边的男人———陆海，我的丈夫，我感到从来没有的幸福让全身毛孔都愉快地舒张开来。

　　至于小楠，我再也没有见到她，后来听说她嫁到国外去了，老公很疼她，应该是幸福的吧。现在我不知道该恨她还是该感谢她。

　　其实，三个人的爱情，没有输赢，没有对错，只是忠于爱情而已。

　　《江南时报》 (2005年06月07日 第三十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