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配额时代中国纺织产业发展的思考

　　根据《纺织品与服装协议》，自今年1月1日全球取消纺织品配额，世界纺织品贸易进入了一个新的无配额时代。但是，全球纺织资源有序地进行市场化配置、纺织品可以自由而公平地进入任何国家的这种“纺织品后配额时代”只存在了133天，便随着美国5月13日重新对中国3类服装产品配额设限而终止了。之后，美国追加限制种类，欧盟开始“特保”调查，似乎决意要将“后配额时代”置于死地。为了缓和与美欧紧张的贸易关系，中国政府5月20日主动提出调高74种纺织品的出口关税，但美欧对中国的诚意置之不理。为此，中国政府30日宣布取消81种纺织品的出口关税。中美欧纺织品贸易向何处去？刚刚进入无配额时代的中国纺织产业今后该如何发展？

　　欧美设限，意在“卸载”它们关于取消配额的承诺，形成对我国纺织产品出口总量的限制。

　　自2005年1月1日，纺织品配额制度的取消使世界经济和国际贸易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为了保证全球纺织品一体化的实施，我国政府从2005年1月1日起对部分服装以从量税方式加征出口税。今年4月以来，美国和欧盟为保护本国中小纺织品生产商，分别宣布对中国出口的纺织品设限和进行“特殊保障”调查。美国更是在5月13日和18日不到一周的时间内两次对我国的7种纺织产品设置进口限制，还有六种正在调查，欧盟对两种通过了设限界定，七种在调查。而且他们的业界还在鼓动，要提出更多的设限类别。一时间，贸易争端硝烟四起。

　　中国入世后，本应该可以享受配额取消的待遇，但由于中国入世承诺中的特殊条款，美国、欧盟出于或者政治的目的或者经济的利益，相继拿起贸易保护主义的武器，对中国纺织品实施特别保障措施。他们依据的法律主要有以下两种：

　　一是对中国的纺织品限制措施：根据世贸组织《中国加入工作组报告书》第242条款，直至2008年12月31日，进口方可在认定中国出口的纺织服装产品产生“市场扰乱”的情况下，对中国已经取消配额限制的产品重新进行数量限制。这意味着，中国纺织品在未来的三年半时间里，将随时可能遭遇限制。正是美国的示范效应带动了欧盟，并使得不少国家也在酝酿针对中国纺织品的限制措施。二是一般特保措施。《中华人民共和国加入世贸组织议定书》第16条“特定产品过渡性保障机制”规定，直到2013年，如果中国产品的出口造成或威胁造成“市场扰乱”，进口方可对中国产品采取限制措施。纺织品服装作为敏感性特定产品，出口增长过快，容易引起贸易摩擦，使我在国际多边场合处于不利地位。

　　其实，即使是这两项本身并不公平的条款，在使用时也应该是有前提的。242条款就明确规定，只有证明当来自于中国的纺织品对进口国的市场造成了扰乱和阻碍贸易有序发展，它才能够使用。欧美设限，其目的就是贸易保护主义。

　　欧美如此急于拿起贸易保护主义的武器对我纺织产品实行设限，经济上是因为美国的双赤字（预算赤字和贸易赤字）制约着美国经济发展；政治上，与纺织品行业相关的农业主在利益受损之后要求政府的解决，涉及到选票等原因。表面上看，是“量大价低”的中国纺织品冲击了欧美国市场。但是，假如中国出口到欧美的纺织品都是高附加值、自主品牌的，是不是就不再对中国纺织品设限？答案是否定的。而欧盟方面，由于其经济增长放缓，前景暗淡，保护主义抬头，因此也拿中国进口急升的纺织品开刀；再者，一直都在迫人民币升値的美、欧双方，似乎都想将纺织品问题作为他们施压和谈判的筹码，遂使这个问题变得越来越“政治化”，但中国反对把人民币与纺织品问题挂钩。

　　在欧盟25国中，只有法国、意大利和西班牙等一些南欧国家拥有比较强大的纺织产业，因而在对华纺织品设限问题上比较积极。但包括英国、荷兰和一些北欧国家，出于中欧经贸关系的大局，都反对在纺织品问题上做文章。像挪威这样的国家，还欢迎质优价廉的中国产品进入挪威市场，反对对中国纺织品设限。类似的欧盟成员国如塞浦路斯，主张坚持自由贸易，没有提出对华纺织品设限的意见，不反对中国把服装和其他纺织品出口到欧盟各个国家。这些不支持设限的国家，或是与中国关系友好，或是主张坚持自由贸易，或是由于中国纺织品出口对其影响不大。

　　我方两让，清晰表达中国政府的自我调控诚意，旨在实现国际纺织贸易从配额时代到后配额时代的平稳过渡。

　　中国政府从今年1月1日开始对148项纺织品开始征收出口关税，随后于5月20日宣布自6月1日起大幅度提高74种纺织品出口关税税率。我国政府的这些措施，足够清晰地表达了中国政府的自我调控诚意，清晰地表达了一种良好的意愿，即通过中国出口企业的自我牺牲，尽可能地使国际纺织品市场实现从配额时代到后配额时代的过渡。

　　在第一次礼让中，我们调整了部分出口产品的关税，旨在鼓励出口质量好的高端产品，促进出口结构的改善，希望实现中国纺织业与欧美消费者及欧美纺织企业的多赢。这第二次让步，其幅度和力度都远远超过了第一次，显然是谈判高压下的不得已之举。但是如果欧美能就此停止对中国的保护主义措施，我们倒也保证了纺织品关税收入纳入了中国人自己的腰包。我们礼让是因为我们知道世界贸易环境的良好秩序不是靠“打”出来的，是因为我们尊重WTO以谈判为最优选择的思想，是因为我们知道世界贸易的公平秩序是建立在共识基础上的，是建立在“和”的基础上的。

　　在全球贸易一体化的大背景下，中国必须积极主动地融入全球服装产业链经济链的建设之中。

　　在今后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欧美还会使用诸如质量壁垒，技术壁垒和绿色壁垒、反补贴等手段，影响中国的纺织业。面对错综复杂瞬息万变的国内国际市场，中国的纺织服装产业应不断完善产业结构，加快产业升级和技术改造；及时优化产品结构，完善纺织服装产业链，向外贸出口供应链两头延伸，建立起纤维原料设计、面料设计、服装设计、生产、物流、销售于一体的外贸出口供应链，由以往简单的以量以廉取胜的竞争模式，加速向质量型品牌化转型，改变过去那种只考虑数量不考虑品质，只考虑出口增速不考虑效益的局面，通过促进出口增长方式的转变，提高经营管理水平，规范市场经营秩序，实施“品牌战略”，更好地应对国际纺织品一体化带来的机遇和挑战。

　　从目前情况看，由于美、欧、中都有通过谈判解决问题的意愿，因此，如果能以和为贵，谈出个大家都可接受的共赢办法，那是中国最希望见到的结局。统计表明，世界上百分之六七十的贸易摩擦案例是通过私下磋商和解解决的。但如果对方要价太高，无法谈拢，剩下的选择有两个，一是诉诸世界贸易组织，要求仲裁，但以往的经验表明这种做法不会有什么实效。而最坏的结果，将是以贸易战来解决问题，这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所以，对待类似纺织品的国际贸易问题，我们既要有平常心，也要有心理准备，学习如何在现有国际体系框架中维护本国根本利益。

　　今后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纺织行业的贸易摩擦不会消停，但无论如何，不应再回到配额时代。为此，我们应该主动参与国际经贸规则的制订，主动参与国际经济秩序的维护，主动倡导国际产业链、贸易链的建设，积极进行国际经济秩序的沟通。从机制上讲，中国政府对贸易问题的态度，应该通过多种渠道逐步传达至贸易伙伴国，如首先通过专家学者的声音，然后是纺织企业和行业协会。如果这两种渠道都不奏效，最后再通过相关行政职能部门。充分利用无配额时代带来的机遇，不失时机地推进纺织行业结构调整，提高产品竞争力。具体可从几个方面入手：

　　1、开发核心技术，提升产品附加值。核心技术掌握在谁手里是个重大的问题。在这方面，不少现象着实值得我们关注。第一，许多纺织企业既不重视自己的研发，也不重视“消化吸收”。第二，中国企业未能建立起强大的国内技术供应网络。第三，中国企业为了避免发生地区间供应链断裂，同时又确保获得短期利润，往往从事过度的多种经营。国内纺织服装企业要想在无配额时代真正获益，提高产品的附加值是最有效的途径之一，具体来说，企业一是要增加技术研发投入，加强与高校及科研机构的合作，从纤维、面料新技术的研发和服装的设计入手，提高产品档次；二是要加强与国内外知名企业在资金尤其是技术方面的合作，学习和借鉴其在产品研发设计、质量管理及品牌推广等方面的经验，提升产品的附加值，推动产业结构升级。

　　2、调整产品结构，提高产品开发和设计能力，加快实施品牌战略。我国纺织服装业应建立起产品设计、打样、制版、测试、生产、物流和销售于一体的出口产业链，并尽快创建自有品牌。在无配额时代,为了不失时机抢占新的国际市场份额，我们应积极与国际采购商、国际知名厂商合作，积累技术与资金、吸取经验，大力创建并发展自有品牌。通过采用与国际接轨的形式，最大限度地减少因地域差异而产生的信息差异、技术差异，使品牌产品在最初级的研发阶段即能够与国际品牌同步，使品牌产品能够形成自我的个性特点及时尚前瞻性。

　　3、完善纺织服装产业链，努力降低成本。无配额时代，新一轮竞争的主要内容是国际市场的重新分割，竞争的产品层面将由中低档纺织服装向中高档纺织服装转变，竞争的关键是价格高低。降低成本是应对新一轮竞争的首选之策。

　　4、提高企业的生产及经营能力，全面提高纺织产业综合竞争力。首先，在生产过程中做到不同品种、不同规格的产品快速转换，实现弹性专精生产模式。其次，用信息技术改造传统纺织服装业。

　　5、实施“走出去”战略。实施这一战略主要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是开辟多元化市场。二是分享优惠贸易政策。目前，全球在WTO备案的区域贸易协定和双边自由贸易协定已达300多个。基于以上两点考虑，我国企业尤其是实力较雄厚的企业，可以在国外适宜地点投资办厂，这样既可以拓宽销售渠道，又能与当地相关企业形成利益同盟，减少贸易磨擦。

　　6、切实执行国家劳动法规，主动推行生态环保认证。配额取消后，社会责任标准和生态环保标准将成为阻碍我国纺织服装出口的主要壁垒之一。因此，企业一要严格执行国家的劳动法规，坚持以人为本，切实维护工人的权益。二要增强“绿色”环保意识，在纺织服装产品的原料采用、生产制作、设计包装和产品使用后的处理等方面严格按照环境保护法规来运作。

　　为了我国纺织经济的长远发展和维护我国纺织产业的利益，要积极开展纺织行业外交，提高中国纺织产业的国际竞争力。

　　中国纺织服装行业要构造有序的产业体系，保证中国纺织业在经济全球化与无配额时代能够稳定、健康和快速发展，需辅之以国家外交、商务外交、民间的行业外交、以及非政府组织的作用。纺织行业外交是对国际经济关系变化的主动反应，是国际竞争的延伸，是经济法则和市场失效的补充。中国纺织业能否在国际纺织界内有话语权、影响力，不仅要看国家的实力和产业的综合竞争力，也需要与国际行业组织保持经常性沟通。通过加强与国际同业竞争者、合作者、相关产业、客户和消费者、社会团体、经济与政治组织及个人的沟通、交流与了解，进行必要的互访与游说，可以影响有关政府的贸易政策，消除和避免由于误解、不理解而造成的冲突与隔阂。通过外交等手段，提升作为负责任的纺织大国的国际形象，树立中国纺织产业强国的地位，争取作为国际纺织业引领者的话语权与影响力，打造中国纺织、中国服装的国家品牌，提升我国纺织产业的整体美誉度。在提高中国纺织行业国际竞争力的基础上，通过行业外交来扩大和提升行业在国际纺织业界的影响范围和力度，进而在制定纺织经济国际贸易的法律和游戏规则中获取主动。

　　全球纺织产业与市场是多元的、差异化的，应求同存异，才能使我国的纺织行业外交获得扎实的国际公众关系基础。中国的纺织行业应通过技术创新、设计创新、运营模式创新等来提升可持续的核心竞争力，形成对世界纺织产业的引领能力，同时应该避免直接的贸易冲突，尽可能寻求合作，促进共同发展。

　　（作者系闽江学院闽都学者、教授、博士生导师、福州市纺织服装行业技术创新中心主任）

　　（文章仅供学术交流，文中包含的立场、观点纯属作者个人所持，不代表人民网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