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河大桥的诉说（出访归来）

　　本报记者组

　　一条铁路，埋葬着十多万冤魂；一座大桥，见证着60余年前日寇无比残忍的战争罪行……

　　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本报记者组5月下旬赶赴泰国西部的桂河，踏访了那条被称作“死亡铁路”的泰缅铁路及有着“死神之桥”称谓的桂河大桥。

　　白骨堆起的“死亡铁路”

　　60多年过去，缓缓流淌的桂河水似乎仍在不断地诉说。原来的桂河大桥已在二战结束前夕被盟军炸毁，现在的桂河大桥便成为纪念性建筑。桥头竖立的两枚炸弹模型提醒着人们此地曾经历过的惨烈。300多米长的大桥上，前来参观的游客，尤其是西方游客络绎不绝，他们神色凝重地在桥上漫步、拍摄。偶有列车速度极慢地经过大桥，那也是为了让车上的游客设身处地重温那段辛酸的历史。

　　桂河大桥只是二战期间日寇所建泰缅铁路线上的一处关隘。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已经在东南亚国家伸出侵略魔爪的日军担心盟军以封锁马六甲海峡切断其军事补给线，便从1942年9月16日起不惜一切代价修筑泰缅铁路，以期与已有铁路连接成为一条新的陆路补给线。泰缅铁路南起泰国的班磅，北上415公里后直抵缅甸境内的丹彪扎亚。被迫筑路的是约5万名来自英、美、澳大利亚和荷兰等国的盟军战俘和约20万中国、印度、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新加坡、缅甸和泰国等国劳工。由于疾病、饥饿、高强度劳作及其他种种非人待遇，到1943年12月25日铁路建成时，约有1.6万名战俘和10多万劳工丧生，这段铁路的每一根枕木下几乎都埋葬着一个冤魂。以这段历史为背景，1957年问世的影片《桂河大桥》以其强烈的震撼力获得7项奥斯卡大奖。

　　面对这一切，你怎能保持沉默

　　距离桂河大桥不远的杰斯战争博物馆，详细地介绍了当年战俘进行艰苦劳作的情形，展现了日军的残暴行径。博物馆的主要展出处特意建成当年战俘所住的简陋竹棚状，由幸存者捐助的照片、实物、信件和各种文字的报道真实记录了修筑铁路时发生的一切。照片上的战俘瘦骨嶙峋，衣不蔽体，在东南亚炎热的丛林中忍受着疟疾、霍乱等疾病的折磨及日军的摧残。据战俘回忆，日军对因生病而不能劳动的战俘通常进行严厉惩罚，或将战俘捆绑在树干上，脖子上吊着沉重的铁块；或令战俘双手高高举起大石块，一站就是4个小时，高举石块的手一旦弯曲，便遭一顿暴打，新的计时惩罚从头开始；或在战俘脖子上用粗麻绳挂上一只装满水或石块的大桶，然后将战俘关入一间又低又小的竹笼内：竹笼低得无法站立，小得又无法躺下；那些不堪忍受饥饿而偷吃东西的战俘常常遭到日军的群殴；许多战俘伤口无法治愈只好任其溃烂；许多死掉的人被弃尸荒野……一名幸存的战俘后来写道：我从来没有想到人的生命竟被如此轻贱地对待！

　　杰斯战争博物馆的主人说，“杰斯”（JEATH）一词取自日本、英国、美国及澳大利亚、泰国和荷兰6个相关国家英文字首，“JEATH”又与英文“死亡（DEATH）”一词相近，以此深含寓意。记者看到，杰斯博物馆刚刚换上一本新的留言簿，上面显示，从今年5月17日到24日，留下参观感言的游客就有120多名。来自英国的奥斯汀先生写道：“一段必须牢记的恐怖历史！”澳大利亚的默斯特尔先生慨叹：“让我们永远铭记这些士兵们伟大的勇气！”来自印度的乔尼呼吁：“让这些灵魂安息，愿世界不再有战争。”

　　记者也注意到有11名日本游客在这本留言簿上留下印记。耐人寻味的是，他们只留下了国籍、名字和地址，但没有一个人写下自己的感想。面对那一段历史，我们无法猜测他们保持沉默的理由。

　　不能忘却的历史

　　灼人的骄阳下，泰缅铁路3个盟军战俘公墓中最大的康查纳布里公墓更显静穆，公墓近旁便是由澳大利亚人罗德办起的“泰缅铁路博物馆”。对泰缅铁路进行过10余年实地研究的罗德告诉记者，60多年过去了，泰缅铁路的真相逐渐被人们淡忘。他开办这个展览馆，就是要告诉人们历史的真相，让人们看到日本军国主义的残暴，看到他们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其他亚洲国家所犯下的战争罪行。“他们做了太多的坏事，”罗德说，“我知道他们在南京还犯下了大屠杀的罪行。”

　　在桂河大桥采访过程中，一个疑问愈发强烈地在记者脑中盘桓：我们所能见到的博物馆、公墓、各类回忆书籍几乎全部将关注点聚焦于建设“死亡铁路”时盟军战俘的遭遇，为何死亡人数多达十多万的亚洲劳工却极少被记载、被追忆、被祭奠？要知道，在那些不知遭受过何种悲惨遭遇的白骨冤魂中，还有许多是我们的骨肉同胞！

　　历史，是不能这样被轻易忘却的。

　　《人民日报》 (2005年06月08日 第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