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汇率改革路径选择

　　专题动机

　　风传了数月之久的“5.18人民币升值”传言在5月18日落空了。但人民币升值的压力却似乎并未消失。人民币汇率议题已几乎成为国际财经会议的“必点菜”。中国财政部长金人庆将参加本周末在伦敦召开的G8(八国集团)财长会议。在美欧日方面鼓吹人民币升值热情不退的情况下，金人庆的G8之行仍有赴“鸿门宴”之虞。美国政府在国会通过多个法案的压力下，在本次会议上可能会对中国进行施压。

　　我们认为，目前人民币汇率制度改革并不能够解决诸如美国等一些国家要求人民币升值的问题。原因很简单，一是因为在既有的汇率条件下，无论人民币汇率如何升值都不可能解决他们各自所面临的状况；二是人民币升值与否必须从中国国内的金融和宏观经济政策目的出发，不会左右于外部压力。

　　但这并不意味着人民币汇率改革的步伐会停滞不前。

　　人民币汇率的形成机制可能会朝着怎样的路径前进——是继续盯住美元不放还是变为盯住“一篮子”货币？国际汇率模式很多，中国该如何走出自己的成功道路？本期专题我们就这些问题与权威专家们共同探讨，以期碰撞出更多睿智、前沿的声音。

　　外汇管理体制改革方向选择

　　裴长洪

　　我国作为发展中国家，刚刚在国际中低端技术产品市场站稳脚跟，产品升级尚需时间。现在决不可冲昏头脑，要吸取日元升值的教训，不放弃可贸易汇率。

　　国际收支中的外汇管理，涉及外汇市场制度、外汇交易和流通、外汇储备及其资产运营等内容，而汇率只是外汇交易与管理的工具。当前，人民币汇率机制的改革和国际收支中资本项目的开放，应服从于国民经济发展和运行对外汇管理的要求，而不能只是简单地服从于和国际货币制度接轨的要求。因此，只有从整体上把握和理解当前我国外汇管理体制改革面临的问题和政策目标，才能统筹规划这一改革和开放的任务与进程。

　　当前面临挑战是外汇储备超常增长

　　从现象上看，从2002年开始美元贬值，由于人民币汇率与美元挂钩，也导致人民币贬值，似乎是人民币汇率出了问题。但这个视角是失真和不确切的。对我国来讲，实际问题是从2003年开始，特别是2004年以来，银行间外汇市场上持续出现外汇供大于求，中央银行不断加大入市干预的力度，除不断购买外汇，形成外汇储备超常增长外，还采取公开市场业务操作和对冲手段，以防止基础货币投放过多、人民币外汇占款规模过大，加大通货膨胀压力。因此，当前我们面临的真正挑战不是汇率问题，而是外汇储备超常增长和规模问题。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需要改革，但用这项改革应对外汇储备超常增长是否得当，值得讨论。

　　一是人民币的市场化升值未必能缓解外汇储备超常增长。人民币升值预期是外汇流入的重要原因，人民币市场化升值将使这种预期成为现实，特别是在我国经济具有加息可能性的背景下，这种后果并不奇怪。因此，人民币市场化升值，只能改变货币当局购买外汇的单位成本，而不能改变外汇储备超常增长的格局。

　　二是人民币的浮动汇率制度改革，需要与资本项目的开放配套进行。从国际经验看，浮动汇率的形成一般是在资本项目基本开放的基础上实现的。目前，我国资本项目的开放还需经历较长的过程，因此，用它来应对外汇储备超常增长即便有效，但也缓不济急。

　　三是解决外汇储备规模过大所产生的通货膨胀风险和因美元贬值所产生的资产缩水风险，在外汇管理的其他领域寻找改革措施，可能更直接、更有效，未必要通过人民币市场化升值的迂回途径去解决。因此，把应对当前我国外汇管理中面临的挑战，与人民币汇率机制改革直接联系在一起显得有些牵强，至少是针对性不强。

　　无庸讳言，人民币市场化升值的有利方面很多。但如果丧失人民币汇率在出口贸易方面的竞争力，其他一切好处都无从谈起。而人民币市场化升值，就完全有此风险。因此，以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作为当前外汇管理体制改革的中心任务，既存在很大风险，其政策含义也不明确。

　　汇率改革的政策目标

　　我国外汇管理体制改革的政策目标，应主要着眼于国际收支领域。一是保持经常项目顺差每年约在300亿—400亿美元的规模，并继续维持可贸易汇率基本不变。二是要改变外汇储备管理的定式，实行储备资产的多元化经营来化解储备风险，降低管理成本。

　　制定这两个政策目标的依据:

　　一是我国作为发展中国家，刚刚在国际中低端技术产品市场站稳脚跟，产品升级尚需时间。现在决不可冲昏头脑，要吸取日元升值的教训，不放弃可贸易汇率。只有这样，才能维持对外贸易稳定增长并保持经常项目收支平衡。

　　二是从近5年我国经常项目收支情况看，人民币汇率既没有被低估，贸易竞争性也不那么强。除2004年经常项目顺差较高，达到686.6亿美元外，以前各年分别为450亿、350亿、170亿和200亿美元。对比日本1994年—2003年10年间，除3个年份外，其每年经常项目顺差都在千亿美元以上。因此，我们和日本还相差得很远。况且，我国将长期处于服务贸易逆差和外资企业利润汇出的状态，维持经常项目顺差并不容易。

　　三是由于我国实行出口退税制度，因此贸易顺差也不全部反映汇率的竞争力水平。扣除出口退税，2004年和2003年的经常项目顺差只达到420亿美元和360亿美元。从这些因素观察，人民币汇率升值是没有根据的。我国作为大经济体，人均资源又相对贫乏，经济的外向程度又日益提高，因此，必须保持经常项目收支顺差的能力，才能维持宏观经济的稳定。

　　四是储备资产的多元化经营，是为了拓展和强化储备的功能，而不仅仅是为了使储备资产保值增值。随着进口国际资源的压力逐渐增大，维持可贸易汇率愈来愈难以兼顾进口资源的利益要求，因此要在储备资产经营上寻找补救措施。储备资产经营要从单纯的价值经营转向兼顾使用价值经营，建立稀缺资源的战略储备体系。

　　改革思路

　　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的改革，要以支持可贸易汇率的稳定为目标，以人民币不升值或至少不大幅度升值为前提。因此，在近年内仍应坚持银行结售汇制度，但可做些改良。在基本保证货币当局对外汇市场的价格控制能力和储备稳定增加的前提下，进一步扩大企业和居民对外汇持有的范围和规模，降低货币当局的管理成本。同时，增加外汇市场的交易性，在中央银行控制价格的前提下，进一步增加交易商和交易方式，培育坐市商制度和远期外汇以及外汇衍生品交易，使人民币汇率在一个可控制的范围内小幅度上下浮动，形成一种模拟市场和模拟浮动汇率，为未来在资本项目开放条件下的外汇市场和浮动汇率制度的形成积累经验。

　　在资本项目管理方面，一要进一步放松资本流出的限制，特别是对我国企业的海外投资项目，简化外汇出境的审批程序，方便企业的经营运作。二要加强对外汇资金入境的管理。国际游资假借贸易渠道入境应受到制止。

　　但改革的重点是储备资产制度。国家应建立类似于粮食专项储备局的机构，储备和经营石油、矿物等不可再生的稀缺资源，通过现货与期货进口方式储存并经营这些稀缺资源，也可以通过在海外的投资活动把握资源流向和价格水平。货币当局可以外汇资金委托、借贷或入股的方式支持战略资源储备体系的建立。除此之外，货币当局的价值经营，也要逐步改变只重视购买美元国债的单一投资方式。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财政与贸易经济研究所所长，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