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小时过端午

　　早晨上班打菜场经过，忽见平日鲜见的菖蒲和艾叶不知何时挤进了路边的地摊，而家庭主妇手里提的、篮里装的分明也新添了一扎扎碧嫩苍翠的苇叶。原来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又快到了。

　　妻有一双巧手，每年这个时候，都能包出有多种馅心多种形状又多种口味的粽子来。但在我的记忆里，还是小时候过端午最有情趣，最有心情，也最让人惦念和回味。

　　我是在苏北里下河水乡出生的，青少年时光大都在农村度过。那时的物质生活条件很不好。我上小学读书的时候，不要说早晚稀粥就咸菜是生活的常态，即使中午，也常年吃不到几顿像样的干饭。我是家里最小也是唯一的读书人，每天粥锅里夹带几个或一小碗米面“疙瘩”，就是母亲对我这个“老巴儿”的特殊疼爱了。或许也正是物质生活过于清贫的缘故吧，才在幼小的心灵里养成了对过年过节的一种特别的期盼和冲动：春节挨家挨户拜年讨糖果，正月十五吃圆子，立夏吃鸡鹅鸭蛋，接下来也就是等着过端午吃粽子了。

　　记事后慢慢明白，端午节原是纪念伟大诗人屈原的日子。母亲不识字，没有文化，未必知道屈原是谁，但无论生活条件多么艰难，每年这一天为全家人包一顿粽子，却是雷打不动的。

　　要说母亲包的粽子，充其量也只是苇叶包糯米罢了，俗称“白粽子”，现在许多小孩是不喜欢吃的。记忆里，母亲包的最好的粽子，也就是糯米里加些新近摘下并退去青皮的蚕豆瓣子。这与现在妻包的那些个嵌着酱肉块块和蜜枣肉泥等的粽子压根不可同日而语。母亲包的粽子的形状，也远不及现在妻包的那么结实美观。然而，对我来说，最好吃耐看的还是小时候母亲包的粽子。

　　我对妻包的粽子，一般吃了三两个就住嘴不吃了，而且妻包粽子，一包就是几大钢筋锅子，一家三口人吃了几顿还吃不完，吃不完的放到冰箱里，以后想起来拿出来加个热再吃。但母亲包的粽子一般是一出锅就被五六口人当顿吃个精光，鲜有够吃二顿的。即使有，也是母亲悄悄乘大伙不备私藏起来连同从自己的份子里省下来偷偷留给我的。这也让我吃起来特别不解馋，吃完了还想再吃。因此，小时候粽子的余香总是时常留在嘴角里，好像总也没有尽兴吃个够。

　　另外，母亲包粽子采用的材料也都得自制。现在，妻到菜场里一走，半会工夫，糯米有了，粽络有了，其他心馅等作料也都有了。搭上一个中午的劳累，不要到傍晚，热腾腾的粽子就可以端到桌上了。而小时候母亲要包裹粽子，不忙上几天是吃不到口的。糯米是自家田里长的，在收割时早就作了预留，粽叶是母亲带着姐姐们从后边河滩的芦苇上一片片采摘下来的。每每看到母亲、姐姐们在为端午那天精心准备和辛苦忙碌的时候，心下的希冀也就不由随着潜滋暗长了一天天……

　　小时候虽然生活条件艰苦，但过节的气氛还是有的。包粽子、吃粽子当然是重头戏，除此而外，房前屋檐上和门户两侧还要插上一些菖蒲和艾叶，家前屋后以及小孩的屁股腚上还要涂上雄黄粉。据父亲说，菖蒲和艾叶有驱邪避讳作用，又能驱蚊，而涂雄黄可以防蛇。农历五月，正是蛇虫集中出没的时节。大人们下地劳动了，穿着漏档裤的孩子没人看护，屁股腚上涂了雄黄，也就不用担心坐在草地上蛇会钻进去。只是一次涂抹，是否真的那么奏效，就不得而知了。但好像也没有哪家小孩，屁股眼里真的钻了蛇的。

　　对比起那时来，现在住着高层公寓，涂雄黄肯定是没有必要了，但菖蒲和艾叶插不上，节日的气氛也就减去了不少。传统的东西得不到存续，想想，实是有点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