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遗孤美穗子获救的旧事新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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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6月09日09:54 河北日报 |
1980年,一篇《日本小姑娘,你在哪里》的文章及聂帅与日本小姑娘的照片,引发中日两国积极寻找获救小姑娘。然而,历史却与杨仲山开了一个玩笑:由于没有详细的记录,后来他被误认为“已经牺牲”……抗战老兵杨仲山 杨仲山,河北省蔚县人,1923年出生,1940年5月参加八路军。1940年6月任八路军晋察冀军区1分区3团1营4连通讯员。1941年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通讯员、班长、副指导员、指导员、团政治处副主任、主任等职。1975年5月任解放军某师副政委,1978年10月离休。 2005年4月25日,一封日本都城的来信被送到了居住在天津市河东区津塘路36号的杨仲山老人手里。 信中写道“65年前,你救过我的命,回想起来这件事,我深深地感谢你。现在寄去的是我春节(参加)日中友好活动的照片……祝你健康长寿。” 这封遥远的来信勾起了往事,这位80多岁的八路军老战士再一次回到了60多年前那段烽火岁月。 1 “硝烟弥漫中,我看到了令人惊奇的一幕:一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小姑娘,木然地站在那里……” 1940年8月20日,杨仲山所在的八路军晋察冀军区第一分区三团一营奉命攻打河北井陉煤矿的东王舍新矿。17岁的杨仲山当时是四连的通信员。 这个矿区由日军独立混成第8旅35大队2中队及200多名伪矿警驻守。整个矿区布防严密:沿矿区周围修了十几座碉堡,架设了电网;矿区东隅的小土山为全矿制高点,山脚前筑有长长的一座2米高的青砖围墙,上面筑有射击孔,围墙还连结着一座7米多高的炮楼;土山的半山腰架有两道铁丝网,西面山腰处筑有一座中型的水泥碉堡,面向车站方向盘踞;山顶上也筑有一座水泥碉堡,各碉堡之间都有交通壕连接,敌人火力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四连的任务是攻占煤矿制高点的小土山碉堡。杨仲山讲述了那天晚上的故事: 20日下午傍晚时分,部队出发了。因为怕暴露目标,我们只能走小路,走了20多里。快到山顶时,下起了小雨。营长让部队原地休息一下,他用手指着山下一大片灯火通明的地方说:“你们看看,那就是煤矿。” 那时战士们都没见过电灯,挺新鲜的,“这么亮啊!”营长说:“让你们这些‘土包子’开开眼。” 20日晚上10时,三发信号弹升空之后,战斗序幕正式拉开。 在开火之前,我们的工兵和煤矿工人配合,破坏了电网,全井变成一片漆黑。 战斗异常艰苦。第二天凌晨,我们连才攻占了碉堡。我和连长韩金铭、四班长及卫生员小李,冲进了半山腰的那个碉堡。 硝烟弥漫中,我看到了令人惊奇的一幕:地上横着的几具日军尸体中间,还有一位穿着和服的妇女尸体。一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小姑娘,木然地站在那里,或许是惊吓过度,她并没有哭,只是惊恐地看看我们。 这时,敌人的火力还在不断地向这里打。卫生员小李在从碉堡射击孔向外侦察时,一颗子弹从他的眼睛射入,穿过后脑,小李牺牲了。 连长对我说:“这里太危险了,你赶快把小孩送走。”他一说,我就抱起孩子冲出去了。 这个小姑娘就是美穗子。她的父亲叫加藤清利,是日军占领下的井陉煤矿火车站副站长。她家住在小土山前、火车站东边的一个四合院平房里,离山坡上的低碉堡只有60多米远。 那夜,战斗打响后,母亲加藤麻津,以为这里最安全,带着美穗子逃进有日军防守的碉堡里。美穗子的父亲加藤清利则抱着美穗子七个月的妹妹馏美子,慌乱中逃到了矿井,被井内的大火烧成重伤,救治无效而死。遗下的馏美子后来被其他连队救起。 后来,美穗子与馏美子两姐妹一起被送到了聂荣臻司令那里,并最后送到了日方。当然这些情况在当时是不可能知道的。杨仲山他们救孩子的目的,是因为他们认为孩子是无辜的,是应该受到保护的。2 杨仲山把小姑娘安全送回到了营救护所;几天后,他在《晋察冀三日刊》上看到了聂荣臻司令员已派人把她送回日军驻地的报道 杨仲山抱着孩子冲出碉堡以后,被切断电源的整个矿区一片漆黑,除了阵阵闪亮的爆炸火光,四处没有一点灯火。杨仲山说: 我抱的这个小姑娘也就20多斤。我抱着她走一会儿歇一会儿,沿着小土山的交通壕,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回走。 下坡的时候,底下的道也看不清,抱着孩子就怕万一摔一跤,于是我就不敢抱了,领着她一步一步地往下挪。我走一步,拉她一步。走到山下的铁丝网时,就更不好走了。被砍倒的铁丝网乱七八糟的,我怕小女孩受伤,就把她抱在怀中迈开大步跨了过去。 过围墙的时候,突然在我们前方打起了遭遇战。枪声、喊声一片,我们过不去了。后来知道这大概是赶来增援的一股日军。但我们也不能后退。这时,我就抱着小姑娘往左一拐,拐进了一片高粱地。地里的高粱有一人多高,离道路很近,敌人要是来了的话也好隐蔽。我们一边拨开高粱秆儿,一边前进。 过了一会儿,东方开始出现鱼肚白,枪声也渐渐稀了。我知道敌人已经不会来了,舒了一口气。于是,我带着美穗子找了一个土坎坐下来,这时才发现,过高粱地的时候,小姑娘的衣服都被露水打湿了,她瘦小的身体在微微地发抖。而且,可能是由于过度地惊吓和疲劳,小姑娘的眼窝也深深地凹了下去,但天真的面庞依然很逗人喜爱。 我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小姑娘披上,然后搂着她,让她能暖和点儿。她不哭也不闹,很乖。我只会说几句用于战场上喊话的日语,无法与小姑娘交流。我只得用手比划着,问她肚子饿不饿?然后我就从背包里掏出黑干粮饼干,拿出一块给她。她摇摇头,不吃。我心想,日本人生活好,不会吃这种东西的。我自己吃了两、三块,又把一块递给她。饼干很硬,当时我们也没水,她不太咬得动,只吃了半块。 等到东方发白,村里已经有人来回走动了,我知道情况好了,就带着小姑娘往东王舍村走,找到了营部救护所。我把小姑娘交给李医生说:“这个小姑娘是日本人,母亲死了。她一夜都没睡。”因为要把她从营部往团部送,营长赖庆尧说:“赶快招呼好,走不动就用担架抬。” 把小姑娘顺利送到营部后,我随即返回了连队。 几天后,杨仲山在《晋察冀三日刊》上,看到了聂荣臻司令员已派人把日本小姑娘连同后来被发现的她那不满周岁的妹妹一起,送回日军驻地的报道。 后来,杨仲山才知道,美穗子和她的妹妹馏美子被送到聂帅的前线指挥部之后,聂帅对两个小姑娘关心备至,还专门给尚在襁褓中的馏美子找了奶妈。而美穗子,则一直跟在聂帅的身边,用小手拽着聂帅的马裤腿,走到哪跟到哪。 当时,前线的战斗非常激烈,为了保证孩子的安全,聂荣臻司令员给日本官兵写了一封信,并找来一个可靠的老乡,把两个日本孤女送往石家庄的日本兵营。后来,妹妹馏美子年龄太小又患了病,死在石家庄的医院里。 杨仲山没想到,40年后,他才获悉了美穗子的消息;而历史,同时也与他开了一个玩笑…… 3 历史与杨仲山开了一个玩笑:由于没有详细的记录,后来他被误认为“已经牺牲”…… 尽管当年的报纸都曾刊载过这一消息,但对第一个救出小姑娘的八路军战士,却因种种原因都没有提到姓名。 邓拓先生在1942年7月7日发表在《晋察冀画报》上的文章,记载了三 团一营的两名战士从井陉煤矿的火线上抢救出两个日本小女孩的事儿,但没有提及战士的姓名;新华社记者韦明在《新华日报》(重庆版)1945年2月11日稿中,也只是提到了救美穗子和她妹妹的是“两个八路军战士”。 1980年5月28日,杨仲山在报纸上看到了一个醒目的标题:《日本小姑娘,你在哪里》,报刊还刊登了聂荣臻元帅与小姑娘的照片。文章称救出小姑娘的八路军战士“已经牺牲”。 顿时,杨仲山思绪万千,往事又开始浮现眼前。杨仲山立即向上级有关部门报告了自己救出美穗子的情况,而并非“已经牺牲”。 1980年7月10日,应中国有关方面的邀请,当年的日本小姑娘美穗子全家来华访问。但由于美穗子当时并不知道救她的八路军战士杨仲山仍然健在,而且停留时间不长,所以没能与杨仲山见面。 杨仲山没见到美穗子同样非常遗憾。后来,他向自己从事外事工作时认识的日本友人岸信雄寄去了书信,介绍了他当年救出美穗子的情况。8月20日,日本《神户新闻》发表了杨仲山的来信并刊登了他的照片。两天后,美穗子得知救命恩人的消息,非常惊讶,同时也很遗憾地表示:在她访华期间,“没能与在战火中最初救出我的杨仲山先生见面,感到很遗憾。” 美穗子设法从岸信雄先生那里了解到了杨仲山的详细地址,立即给杨仲山写来一封感谢信,对在战火中最初救出她的杨仲山先生表示深深的谢意,说“我的幼小生命的得救,证明你们是人道主义的,热爱世界和平的”。 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的这个春天,杨仲山又一次收到了美穗子的来信。 于是,便有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新华社供本报专稿 文/黄明赵 王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