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端午节和它的芬芳

　　街谈

　　小时候在东北农村，很穷，不过节日过得很隆重。端午节前两天，姥姥就坐在炕上叠纸葫芦，大大小小五颜六色叠出一簸箕，用线绳串起来，挂在窗户上、门檐上、院子门上。记忆里风总是很大，把彩葫芦吹得呼啦啦地响，初夏里，那声音听起来五颜六色，就像童年的生活一样。

　　过节那一天，姥姥会很早起来，去草甸子上采带晨露的香蒿。我在前一天晚上总是闹着要同去，可是第二天早上总是在香蒿饭的特殊香味中睁开眼睛。那饭我长大以后就再没吃过，小时候是觉得很难吃的，不过一定要吃上一口。

　　除了香蒿饭，我们还要吃煮鸡蛋，两者都不是我童年的自然爱好。可是我知道，每到与众不同的日子，都要吃煮鸡蛋。大概那时候鸡蛋是少数可以换成钱的东西，所以显得非常金贵。直到现在，我姥姥还认为每天吃煮鸡蛋是非常不可思议的生活方式。

　　我们还用香蒿泡水洗脸。据说用这种水洗脸可以辟邪，我小时候对节日风俗当然没有兴趣，只是觉得那水的香味有点刺鼻，并不喜欢，但也不抗拒，觉得有点好玩，觉得这一日与别的不同。

　　香蒿还有一个用处，就是晾干了第二年做香包用。端午节里，小孩子是一定要戴上香包的。我姥姥和所有的姥姥一样，非常心灵手巧，一小会儿的时间就能做出好几个。做好的香包和彩葫芦放在一个簸箕里，印象里总有正午的阳光从窗格子里照在上面，又芬芳又光亮又鲜艳，一簸箕全是小孩子的节日憧憬。

　　后来回了城，妈妈也会在端午节的早上去湖边的树林子里采香蒿，我们也会用香蒿水洗脸。煮鸡蛋还照吃，又新添了粽子。粽子是我真心喜爱的食物，对这个香喷喷的节日就又多了些热爱。不过妈妈上班很忙，也不像姥姥那样手巧，所以纸葫芦就没再叠了，香包也是街上两角钱买的，大绒布上钉一个花朵形状的小亮片，闪烁着工业的骄傲。只是香味没有变，里面装的也是剪碎了的干香蒿。拿起来用鼻子闻一闻，还是原来的那个端午节。

　　前两天去中药铺，在阴凉堂屋里闻到草本的香气，我仔细辨别，中找出了似是而非的香蒿味，然后在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就叠出了许多个香气萦绕的端午节来。从药店走出来，在广州夏日溽热的空气中，我清楚地知道，是记忆中的端午节和它的芬芳，而不是“天价鱼翅粽”或者“贵价鲍鱼粽”，使得这个节日对我富有意义。

　　马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