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学习在中国变得有点复杂 种种怪现状引发争鸣

　　现在学英语，是为将来少讲英语？

　　和去年“五一”节一样，在京郊某大型国企工作两年多的王一鸥又过了个“有意义的黄金周”——参加一个英语口语班。事实上，当初只是为了北京市户口才选择了这份工作的王一鸥，一直琢磨跳槽到外企。他说，“现在很多人质疑学英语，我不管。一定得把英语搞好。”的确，正当英语热潮高涨之际，争鸣非议之声也渐高。汉语保卫战在媒体上热炒、院士在《人民日报》上撰文质疑现行英语教育体系、大学四六级考试引来无数骂名……英语在中国变得有点儿复杂。

　　从“斗争的需要”到“哪儿都需要”

　　在60多岁的高级工程师乔申的记忆里，第一次上外语课，老师就在黑板上写了句马克思的名言：外语是人生斗争的一种武器。

　　1981年1月14日，国务院颁布《关于自费出国留学的暂行规定》。六年后，自费留学的人数超过了10万人。《留学美国》一书中说，“80年代末，北京街头两个熟人见面时，最常听见的对话已经变成‘喂，出国的事儿怎么样了？……正办着呢’”。留学的第一步就是学好外语。托福考试首次在中国开办，当时的考生只有285人。1983年考生人数增长了近10倍，达到2500人。而到1986年激增到18000人。雅思考试也翻版了托福的奇迹，目前每年考生都超过10万人。

　　同时，英语也进入了主流生活。1984年英语成为高考的一门主课。17年后，在有条件的城市中开始普及小学三年级英语教学。1987年，中国大学开始英语四级考试。大批非外语专业学生开始苦读英语。1986年，职称评定开始和英语挂钩。越来越多的人捧起了早已遗忘的英语课本。北京申奥成功后，学习英语的热度再次升温，学生的构成也迅速扩大到儿童、上班族，以及生活在大城市的广大市民。时任北京市长刘淇就曾经在讲话中说：“我是学俄语的，但是现在也正在和市民们一起学英语”。

　　目前在国内，双语幼儿园等于高质量的幼儿园、好的学前班要学英语、升学要考英语、求职、评职称也要考英语；更令人称奇的是上海一位孕妇告诉记者，她所上的收费不菲的产前培训班，竟然教授准妈妈如何用英语轻柔地给腹中的胎儿讲故事，以便尽早地开发婴儿的外语天赋……难怪有人在媒体上宣称：“在中国你要是考不好英语，你就什么也不是！”

　　国内英语培训市场总价值达150亿元

　　如饥似渴的需求使以教学服务、教材、考试模拟试卷、辞典、信息技术产品和服务为主的英语教育产业在中国从无到有，日渐壮大。据北京新东方学校校长周成刚介绍，1994年在新东方学习的学生是3558人，2003年有45万人，而去年的人数总和已经达到75万人。仅仅10年，新东方的学生就比当初上窜210倍。据中国国际广播英语中心、新浪外语、择校网联合发布的《2004年知名外语机构调查报告》透露，英语培训机构总量超过5万家，国内英语培训的市场总价值达到150亿元人民币。《世界华文出版业》一书的作者、新闻出版总署辛广伟也指出，英语教材是中国教育图书市场增长最快的领域，占图书零售市场份额的8％。

　　今年2月，英国财政大臣戈登·布朗在中国的演讲，从另一个角度诠释了英语产业：现在英国的教育出口是收入增长最快的出口领域，5年来达到了103亿英镑，解决了成千上万人的就业问题。在今后15年内，年均教育出口收入有望达到200亿英镑。布朗的推论来自于英国文化委员会的报告。该报告称，20年内中国讲英语的人数可能超过全球所有其他地区以英语为母语人数。布朗愉快地承认“这是一个重大的机遇”。

　　想上好中学的英语试验班，报名的时候必须有等级证书

　　面对英语学习的扑面热浪，采访中的很多专家都认为“原因在于功利二字”。由于英语在中国事实上起到了某种不可替代的门槛作用，急功近利也就在所难免。

　　在国际广播出版社工作的王全义给记者展示了一个功利英语的标本：全国英语等级考试一、二级。这也是他多年教学经验中最滑稽的经历。在二级考试培训班中，“一个班里五、六十人甚至上百人，小学、初中、高中的孩子都有，我都不知道该用个什么教法儿、该用哪个年龄段的语言上课＂。

　　全国英语等级考试（简称PETS）是教育部考试中心设计并负责的全国性英语水平考试体系。该考试按照难度设置共分为5级。PETS1是初级，其考试要求略高于初中毕业生的英语水平。PETS2是中下级，考试要求略高于高中毕业生水平。通过测试即可获得相应的英语等级证书。据调查这两个级别考试的主要消费群体是中小学生。王全义说PETS并不适合孩子，因为这套考试系统的内容多涉及商务谈判、求职、婚姻观等等，“与孩子没什么关系。他们学得也没有意思”。教育部考试中心的有关负责人也多次公开表态——PETS不是为孩子设立的。但是考生和补习班却越来越多。

　　按照北京教育考试学院社会考试办公室的估计，去年的北京考生中初中以下要超过6000多人。其奥秘就在于这样的英语等级证书已经成为学生们择校的重要工具。据北京奋斗小学的一位学生家长说，想上好中学的英语试验班，报名的时候必须有等级证书。这位家长说奥数被公开叫停止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正琢磨着暑假让儿子报个班，争取拿个英语证书”。

　　学还是不学，是个问题

　　英语学习的种种怪现状不断引发争鸣，比较突出的有两类观点。第一类认为与时间成本、费用成本、机会成本相比，中国人学习英语得不偿失，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在学习外语上花如此大的代价。以大学生为例，中国外语教育研究中心去年曾对4000多名非英语专业在校生做过一个调查：您在大学期间，花在英语上的时间有多少？结果显示：几乎全部19％；大部分56％；正常学习时间16％；很少9％。第二类观点则从中国文化的角度出发，对英语“入侵”进而带来的文化入侵表示担忧，“中文遭受着来自英语的破坏性威胁和侵蚀”。

　　中央教育研究所的蒋国华教授认为，“对这些复杂的现象，应该采取辩证的态度”。在学术交往的过程中，港澳会跟大陆同行讲普通话，来自德国、俄罗斯的同行也会自觉地选择用英语交谈，“都是为了相互交流之便”。蒋教授认为英语的强势在短期内不会改变，并非“英语殖民”可以简单概括的。而且过去20多年来我们一直在有效的利用强势英语这个工具，否则哪有今天和国际社会的有效交流？“这是不得不作出的选择，否则我们会再度孤立于国际社会”。

　　5月11日，一场全球化背景下的翻译风波似乎印证了上述观点。来自中国某网站一篇关于人民币升值的文章，在日交易额超过万亿美元的全球外汇市场掀起狂澜。据《华尔街日报》报道：从新加坡到斯德哥尔摩，一时间世界各地的外汇交易员和基金经理们恐慌的电话铃声响成一片，成堆的电子邮件挤爆信箱……原因竟是那篇从中文翻译过来的英文报道，出现了严重的翻译错误。

　　学还是不学英语，是个问题。但正如清华大学外语系王宁教授所说，“我们现在努力学习英语是为了将来少讲英语”，尽管道路还很漫长。（本报记者于小航）（来源：新华每日电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