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北路空无一人

　　三十一、父亲可能要开刀

　　郑富仁有些紧张，说手术就是在头上开刀？

　　医生说，是。你不要太紧张。

　　郑富仁说，脑壳都要打开，哪能不紧张？根据我父亲现在的情况，估计他颅内的血会不会吸收呢？他看上去并不是那严重吧。

　　医生说，很难说。一切都要看明天检查的结果。

　　郑富仁说，如果检查结果不好，是不是马上就要做手术？

　　医生说，是的。越早做越好。

　　郑富仁说，我担心的是，他这么大年龄，如果下不了手术台，么办咧？

　　医生说，现在医学发达，年龄大的人做手术也不会有太大的凶险。手术过程中，医生也会特别小心。你要对我们有信心，也要对你父亲有信心。当然，手术台上瞬息万变，你们当儿女的，也要有思想准备才是。

　　郑富仁的心直往下沉。

　　医生见他如此这般，说你也莫着急，我们这说的是最坏的结果。也许检查过后，血块变小了，手术不就免了吗？你屋里明天最好能有人在这里，光那个保姆是不行的。

　　郑富仁说，那不是保姆。

　　医生怔了怔，望着郑富仁。郑富仁心道，你找这种老婆，叫我么样开口。但郑富仁还是开了口。他说，她是我老头的人。

　　医生说，你的继母？

　　郑富仁说，跟我没得关系，是他的人。

　　医生体谅地笑了笑说，她要能说话算数，就她在这里也可以。手术她能签字吗？

　　郑富仁说，没得她的事，我老头的事我说了算。我明天会来的。

　　郑富仁走出医生值班室，心里有些乱。想想又觉得生气。暗自骂道好好的福你不享，一把年龄，抹个么事窗户。姆妈在世的时候，你年轻身体好，做么事从来没见你抹窗子呀？一年里头连个地都不扫一下。找了个保姆当老婆，你倒跟她当起保姆来了。这下好咧，把自己的命都要抹掉了。你这不是犯贱是么事？

　　郑富仁走进父亲病房时，父亲已经睡了。保姆吴嫂正拉开陪住的小床，准备休息。这是一张小小折叠床，已经被陪住的病属们睡得窝了下去。人要坐下，陷在里面半天都会爬不起来。

　　（31） 作者: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