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青瓷花瓶的爱情经历

　　三月，阳光灿烂的一天。她和另外的一堆青瓷花瓶被运上了卡车。

　　车停在了喧闹的大街上。接着她走进了一家富丽堂皇的大厦。她和另外的几个走进了橱窗。

　　很久以来，她就这么站着，站着迎送日月星辰，站着看橱窗外来来往往的红男绿女。

　　后来，有一根玉样的手指点了点她，她就被那个和她朝夕相伴的女人从橱窗里取了出来。那一刻，她看了看那玉手的主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像她在晚上梦见的天使一般清纯白皙。她正在心里赞叹女孩的漂亮时，她看到了女孩另一只玉手里的他，她的心不觉抖动了一下。她想，或许爱情来了。

　　等到她和他一起躺进那个红盒子的时候，她确信爱情真的来了。她本想偷偷看看他的，可惜盒子里太暗，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他均匀有节奏的呼吸声。于是，她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开始了天马行空的遐想。

　　阳光是一下子跳进她眼皮的。她和他被那个“玉手女孩”摆在了那张古色古香的桌子上，惟一让她感觉遗憾的是他们的距离有点远。她一下子就想起从前听到的“牛郎织女”的故事来。

　　于是，她只好远远地望着他。慢慢地，她也习惯了。

　　第二天，她在遥望他的时候，突然被一个粗鲁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她看到一个撅着啤酒肚的矮个子男人进来了。他一下子就握住了那双玉手，然后开始在那“玉手女孩”的脸上乱啃。她惊呆了，但接下来的一幕让她不仅是惊讶，更多的是愤怒———那个男的将“玉手女孩”像剥笋一般剥得一片白净。那是一片明晃晃的白！她一阵眩晕，连忙闭上了眼睛。

　　时间一点点地从她对他的注视里溜走。偶尔那男的又会来。来得频繁了，她也就习惯了。

　　岁月，继续在她的凝望里老去。那个男的已经很久没来了。“玉手女孩”的叹息也一天天厚重起来，就像覆盖在他们身上的灰尘一般。

　　有一天，她看到“玉手女孩”拿了块布，开始收拾房子，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也就是这心不在焉，让她亲眼目睹了一出“悲剧”的整个过程，像电影一般清晰。女孩的另一只玉手不小心碰了碰他，他就倒了，然后打了几个滚。一声尖叫后，瞬间便是一地白花花的碎片。那些碎片变成了一把把飞刀，朝着案上的她飞去。她应声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后，地上什么都没有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但远处那个空荡荡的地方让她明白，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她的心就这么空荡着过了几天。后来，她就开始回忆远远凝望他的美好经历。伤痛一点点减少，她也开始留心起“玉手女孩”来。当看到“玉手女孩”的时候，她吓了一大跳———女孩好像是一下子变老的。

　　遥远的“他”已经面目全非不知去向了。那个男人也一直没有来。屋里依旧冷清着。偶尔，她会在回忆的空隙注视“玉手女孩”。有时刚好和女孩的目光撞个满怀。

　　那天，她和往常一样回忆完和“他”的那段美好时光后，笑了笑。她转过来看到“玉手女孩”正站在自己身边，她着实吓了一跳。然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那只熟悉的“玉手”握住了。她想起第一次被女孩握住时的温暖。但现在虽然快夏天了，女孩的手心却是一阵冰冷。

　　她感觉女孩的玉手像皱纸浸泡在水里舒展开来，然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下坠。

　　和地面接触的瞬间，她听见一种欢快的声音从身体里向四周传递开去，就像一朵花的开放过程一样。

　　《江南时报》 (2005年06月14日 第三十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