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黄遵宪诗(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6月14日04:39 人民网-人民日报海外版

黄遵宪

　　日寇侵略的1939年，我避难于安徽大别山老家太湖县的深山壑中，在祠堂改建的中学内，安庆逃难来太湖的金老师讲述1895年黄遵宪作的《台湾行》：“城头逢逢雷大鼓，苍天苍天泪如雨，

　　倭人竟割台湾去……”

　　讲着讲着，老师掉下眼泪。1894年日本入侵我国，1895年割去台湾。眼前又疯狂侵略，想起失去的台湾，能不悲戚？

　　1991年，我到天安门广场东边的历史博物馆参观黄遵宪的书画展。至今记得馆外高悬黄公画像，脸面瘦削，锐利的眼神注视着环球五大洲。黄遵宪曾漂洋十多年，出使日本，为使馆参赞（30岁），到美国任旧金山总领事（35岁），又任新加坡总领事（44岁），寻求祖国富强之路，这是“走向世界”的黄遵宪；在广东嘉庆州（今梅州市）东三里小路上踯躅，终觉自己家山好，爱他那门外松竹喜迎人的人境庐，这是“情系中华”的黄遵宪。

　　黄公生于鸦片战争八年后的1848年，死于1905年，今年正是他逝世一百周年。我记起1991年4月，我在《北京晚报》写《黄遵宪来京寻狗屠》。同治十三年（1874），他来北京参加顺天乡试考举人，住在宣武门外香炉营头条嘉应会馆，写“到处寻屠狗”，希望找到隐于市井共同救国雪耻的人。考取后不再走考进士中翰林的老路，而选择当时人不愿做的出使国外。

　　我又找出翻旧了的《人境庐诗草》，黄公“我手写我口”的新派诗深深震撼着我。有被侵略失地的悲痛呼号，有对抗敌英豪的热血赞颂，有祖国必将昌盛的坚定信念。康有为说他的诗“上感国变，中伤种族，下哀民生”。开雄奇境界，起风雷波涛，“此之谓天下健者”，我喜黄公诗！

　　黄公诗多写“珠崖弃”，是说1842年鸦片战争失败，割让香港，一步一步沦为半殖民地。

　　“一自珠崖弃，纷纷各效尤。

　　瓜分唯客听，薪尽向予求。”（《书愤》）

　　自英割去香港，列强纷纷效法割地、租界。中国行将被瓜分掉，腐败的清王朝尽量满足列强无止境的要挟。

　　“弱肉供强食，人人虎口危。

　　无边画瓯脱，有地尽华离。”（《书愤》）

　　中国像一块肥肉，供列强贪嚼吞并。四万万同胞像入了虎口一样危殆。中国已经没有边界（瓯脱）线了，所有地方统统入了霸主的势力范围。华离意割裂分离。这是《周礼·夏官·形方氏》中说的：“形方氏掌制邦国之地域，而正其封疆，无有华离之地。”

　　这首诗写于光绪二十三年（1897）。

　　中日甲午战后，张之洞任两江总督，因筹防务需人奏调黄遵宪回国。1896年到上海，参加强学会，创办《时务报》，九月光绪召见，从前光绪看过他写的《日本国志》。召见时，光绪问泰西政治何以胜中国？黄公答：泰西之强，悉由变法。“惊喜天颜微一笑”。黄公对光绪产生知己之感，使他成为康、梁变法革新坚定的支持者、力行者。戊戌政变后，黄公去职家居，回到人境庐，在忧愤疾病中度日。此时有诗：“箧藏名士株连籍，壁挂群雄豆剖图。”

　　说的是慈禧不仅囚禁了光绪，还大事搜捕维新党人，却不管列强正进一步瓜分中国，黄公人境庐的墙上悬挂的是豆剖图即瓜分图。《人境庐诗草》最后一首诗《病中纪梦述寄梁任父》写于1904年冬，第二年二月黄遵宪病逝，这首诗有句：

　　“君头倚我壁，满壁红模胡（糊）。

　　起起拭眼看，噫吁瓜分图。”

　　梦中看到梁启超的头倚在他的墙上，只见头颅鲜红血肉淋漓。醒来擦眼一看，竟是作者熟悉痛心的瓜分图。这张有名的图是兴中会会员谢缵泰画的《时局全图》，图中狗代英帝，鹰代美帝，蛙代法帝，日代日帝，熊代俄帝……强盗盘据了我国各地。

　　正当我读黄公诗，电视播出清华大学赠送台湾亲民党宋楚瑜主席一诗轴，不想写的正是黄公于1896年《赠梁任公同年》：

　　“寸寸河山寸寸金，(亻瓜)离分裂力谁任？

　　杜鹃再拜忧天泪，精卫无穷填海心。”

　　祖国每寸土地都贵重无比，谁来担当救亡不使分裂离析的重任？光绪在慈禧压制下国事日非，只能落忧天之泪。我们要像炎帝女一样，游东海淹死化为精卫鸟，天天衔西山木石去填海，维新志士要斗争无穷尽。

　　注：这里的(亻瓜)离即上说《周礼》的华离。郑玄谓“华读为(亻瓜)哨之(亻瓜)，正之使不(亻瓜)邪离绝。”（《十三经注疏·周礼注疏卷三十三》）(亻瓜)读为kua，《康熙字典》(亻瓜)音誇，有读作瓜固不对，但报纸评论及网上都将(亻瓜)字写作侉，也是不对的。这个字并未简化。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5年06月14日第七版)

人境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