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树下的清幽小院

　　沈从文故居是一个掩映在柚子树下的幽静小院，凤凰人称为沈家公馆。沈家祖上做过官，留下这个精巧院落应该不奇怪。每一个旅游者到湘西，从文故居是必去的。我没有随团出游的习惯，喜欢一个人自自在在地旅游，沈家公馆在凤凰古城很好找，沿着一条巷子往里走，很深很深的巷子，七拐八弯的，两边长满苔藓，是那种最典型的南方古院落，走到巷底，远远看到柚子树上挂满了金黄的柚子，那就到了。

　　据沈从文的表侄黄永玉介绍，在沈表叔逝世前几年，他和表叔回了一趟湘西，那是沈从文自早年离开湘西后的首次归乡。黄永玉写道:“早上，茶点摆在院子里，雾还没有散，周围树上不时掉下露水到青石板上，弄出一团一团深斑，表叔懒懒地不说一句话，他静静地喝豆浆吃油条，说:小，好。”“三月间，杏花开了，落点毛毛雨，远的近的都是杜鹃叫，十几位熟人带着锣鼓唢呐来唱傩戏，唱:不信……芳春、厌、老……人，表叔眼里含满泪水，滴在手背上，人却一动不动。”

　　我来到这里，是一个秋天的早上，石板铺的院落里没有露水，有一层霜，我把脚步放得轻轻的，生怕惊扰了先生的好梦。时光还早，喧哗的旅游团还没出现，现在是最安静的时分，我一个人从左厢房到右厢房，房舍、物品、树木和花草，依稀还残留着沈先生的气味与呼吸，仿佛听得见他的轻轻的咳嗽声和轻轻的脚步声。一张从北京运来的桌子摆在这里，《边城》就在这张木桌上写成，还有一把驮过他细瘦身躯的藤椅。我坐在有些摇晃的藤椅上，伏在斑驳的旧木桌上，一缕书香或者是墨香在四周幽幽飘过。

　　记得很多年前，我在图书馆偶然发现《神巫之爱》，是第一次接触沈先生的作品，我看呆了，那些叫三三、翠翠的女孩子，还有那青山、流水和明月，织成一片蓝色的梦，吸引着每一个阅读的人，我从来没想到一个作家文笔会如此优美、奇异和诡秘。

　　如今，我终于来到梦中的古城湘西，来到这个泊在沅水边的小城凤凰，来到从文故居，是抵达一片爱的乐园，还是在寻找一个美的灵魂？我同样无法回答，心里只有一片隐隐的慰藉，我来到了边城，我在这把摇晃的藤椅上坐了许久，这就够了，足够我长久地回味。

　　离开从文故居时已近中午，青山青葱逼人，秋空高远空明。我在想，谁说沈从文先生离开了我们呢，他就在湘西啊，他化成了故乡林中的清风、清澈的溪流和高天上一朵一朵的流云……　黑白(上海)责任编辑：陈要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