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珊瑚

　　拯救珊瑚

　　珍珠养殖导致徐闻珊瑚尸横遍野

　　人员资金缺乏保护珊瑚困难重重

　　完全封闭还是开发旅游众说纷纭

　　今年5月，湛江市徐闻角尾乡海域一片平静，中国大陆最南端的标志塔依然耸立，远远守望着千余平方公里的珊瑚礁保护区。驴友阿邓拉住海边一位正在修理渔船的渔民:“能不能带我出海去看珊瑚？”渔民摆摆手，指了指身后大大的告示牌，上面写着:禁止运营性出海看珊瑚！

　　阿邓失望地在海边徘徊着不肯离去，午后的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几只渔船孤零零地散落在海边，废弃的珍珠养殖场的围栏突兀地伸出海面，潮水随着微微的海风时起时落。不久前，阿邓在网上和报纸上陆续看到一些徐闻珊瑚的消息，那些美艳的珊瑚照片把她吸引来这里，可是眼前的一切实在叫她失望:岸上看不到珊瑚，又不让出海看珊瑚，自己潜水看珊瑚更是不切实际的想象。

　　每逢节假日，都会有成百上千个游客，像阿邓这样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五年之前

　　珊瑚常露尖尖角

　　徐闻县西部海域珊瑚礁群是广东惟一的珊瑚礁分布区，也是我国大陆沿岸面积最大、保存较完好的珊瑚礁区。在徐闻县灯楼角附近，珊瑚礁分布区的范围从海安镇三塘管区海安至流沙港，沿海岸线长达数十公里，宽200－1500米，呈南北走向的狭长带状分布。目前发现石珊瑚12科42种，软珊瑚6科16种，尚有些未鉴定的种类。

　　中科院南海海洋研究所的博导赵焕庭和高级工程师宋朝景，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研究徐闻珊瑚礁。据赵焕庭老师介绍，珊瑚通常在18－40摄氏度的温度下才能成活，徐闻海水的温度、盐度适合珊瑚生长。广东有很多地方有珊瑚，但是只有徐闻的海洋环境能形成珊瑚礁。

　　南海海洋所的研究人员曾多次前往徐闻潜水观察珊瑚，宋朝景老师回忆，2000年7月，珊瑚的覆盖率达到80％，风平浪静时，海水的透明度非常好，肉眼在水面就可以看到海下2米的珊瑚，很多珊瑚鱼在珊瑚丛里游来游去，退潮的时候有些鹿角珊瑚的尖角会露出水面。当时生长着珊瑚的8.6平方公里的海水里有1平方公里长得最好，仅鹿角珊瑚的覆盖率就达到30％－40％，好的地方达到50％－80％。

　　珍珠养殖

　　珊瑚群尸横海底

　　1999年，经徐闻县人民政府批准，徐闻珊瑚礁群成为县级自然保护区。当时经费有限、宣传力度不够、周边的群众也不懂法，加上珊瑚分布带水流通畅、浮游生物多、适合珊瑚和珍珠生长，90年代后期，角尾乡的渔民开始在珊瑚分布带养殖珍珠。23公里长的海岸线上，平均有50米宽的珊瑚带最适合养殖珍珠，后来渔民们就在25米宽的珊瑚丛生带上开辟珍珠养殖场。

　　2000年以后，角尾乡出现了珍珠养殖的高潮。西连镇和角尾乡的珍珠产量一度占到徐闻珍珠产量的95％。附近的渔民大面积养殖珍珠和鲍鱼，他们在海里打桩、拉尼龙绳。水下作业时，渔民在珊瑚上踩来踩去，珊瑚骨骼脆弱，一踩就断。适合珊瑚生长的环境也是适合珍珠生长的环境，渔民在长珊瑚的地方养上珍珠，珍珠蚌张开口的时候，螃蟹会去咬珍珠，把珍珠咬坏。为防止螃蟹在珍珠养殖场内依附着珊瑚大量繁殖，渔民用废旧汽油桶装上石头，在珊瑚丛上滚过，大部分珊瑚马上就“缺胳膊断腿”了，只有少量的圆球状珊瑚能存活。还有部分渔民为了捕鱼，晚上趁渔政大队休息的时间用炸药炸鱼，炸死炸晕鱼类的同时也炸死了大量的珊瑚虫。

　　赵焕庭老师说，2002年7月，活珊瑚的覆盖率还有20％－30％，海底低洼有30％－50％，长得高的珊瑚有50厘米。而到2004年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惨不忍睹的画面，珊瑚的覆盖率只剩下10％左右，局部好的地方有20％－30％，以前长达半米、1米高的珊瑚都被压碎了。海水下面有大量珊瑚的尸体，鹿角珊瑚几乎全军覆没，珊瑚鱼也看不到了。

　　保卫珊瑚

　　要人员还要资金

　　珍珠在海里养殖一段时间后，其排泄物会导致水质变差，既毒死珊瑚虫，又导致珍珠质量下降，渔民养出来的珍珠卖不到好价钱。很多渔民转而依靠海洋捕捞、种植北运蔬菜水果谋生。2003年6月，徐闻珊瑚礁群升格为省级珊瑚礁自然保护区，珍珠养殖场逐步撤出保护区。

　　现在，徐闻角尾乡沿线的珊瑚礁保护区内已经看不到珍珠养殖场。赵老师欣慰地说，新的珊瑚已经慢慢长出来了。徐闻西部没有工业污染，养虾、盐田的排水对珊瑚的影响都不大，渔民出海捕鱼也有固定的航道，不会大面积伤害珊瑚。如果没有人为的破坏因素，鹿角珊瑚一年可以长5厘米，保护得好的话，5年内就可以初步恢复到20－30厘米，但是要恢复整个复杂的珊瑚生态系统——就是有珊瑚、品种丰富的贝类、虾蟹类和珊瑚鱼——则需要50－100年。

　　然而，省级自然保护区虽然成立了，但是人员尚未到位，保护区的管理职能仍由原县级珊瑚礁自然保护区的管理机构行使。保护区管委会的副主任邓建洪称，目前仍有部分资金没有到位，整个保护区的管理框架仍在搭建之中。

　　尽管早在2000年10月，徐闻县政府就发文禁止在珊瑚礁保护区内旅游观光。然而每逢节假日，前来旅游观光的游客有时一天竟多达上千人，被制止的游客意见很大，破坏珊瑚的现象时有出现。

　　根据有关规定，省级自然保护区成立2年之后，可以申报国家级保护区。就目前情况来看，徐闻珊瑚礁保护区是广东最有希望升格为国家保护区的一个省级保护区。但由于省级保护区管理机构的人员、经费未到位，直接导致申报国家级保护区所必需的、全面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工作以及组织申报工作无法开展。

　　封闭开发:哪种是保护

　　既然珊瑚已经这样大面积地被破坏，既然要保护珊瑚让其有一个安定的环境自然生长，那么为什么还要开发、还要宣传、还要让潜在的伤害继续存在？对此，各方众说纷纭。

　　徐闻县旅游局副局长陈北跑:如果资金足够，不考虑经济因素，从生态保护和科研的角度来看，能够只保护不开发当然最好。但是不开发就无法带动徐闻经济的发展、无法带动周边贫困农民致富，徐闻守着一块宝却不能发挥其价值，这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

　　赵焕庭＋宋朝景:开放式的保护好过封闭式的保护。封闭式的保护反而会引起人们的好奇心，使一些人采取种种手段去探密，反而会对珊瑚造成不同程度的破坏。开放式的保护既可以令珊瑚的观赏价值、研究价值得到充分利用，又能保持一个比较平衡的生态环境。但是，短暂的封闭式保护是必要的，就像海洋的“休渔期”，让珊瑚好好长上一段时间。

　　湛江海洋大学水产学院副院长卢伙胜:如果有稳定的资金来源，珊瑚礁保护区还是应该采取先保护后开发的策略，保护期则至少需要8－10年。

　　湛江海洋大学旅游管理专业的郭晋杰教授:最好的方式是保护和开发同步进行。至于如何开发才不会再造成破坏？需要避免直接的物理性毁坏，从水源上加以控制，将破坏和污染的可能性降到最小。我们可以划定一定的开发范围，核心区不开发，周边海域用来开发观赏，对潜水者和渔民加以引导，合理的开发也是有效保护的方法之一。

　　广东中旅集团珠海分公司的副总经理何向东(受总公司委派，曾多次带专家团前往徐闻考察，但最终没有达成合作的意向):从徐闻珊瑚礁旅游开发的现状看，投入资金要以“亿”为单位计算，投资回报期可能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这么长的时间中会出现很多不确定因素，对投资者来说风险太大。这样大的工程完全靠一个或几个公司都很难做成。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李雅琼

　　图片提供:南海研究所赵焕庭　宋朝景　王丽荣　徐闻县旅游局

　　图:

　　几年前拍摄到的珊瑚生机盎然。

　　死去不久的珍珠蚌张开口，它的身下是鹿角珊瑚开始白化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