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天堂有一处宁静的港湾

　　第一眼

　　在刚刚过去的一周，在我们生活的这个城市，一条海豚牵动了很多人的目光。6月8日，广州海洋馆的海豚L在做完胃镜检查后突然死亡。广州多家媒体对此进行了报道，随后，包括央视在内的国内很多媒体也进行了转载转报。作为一名现场目击记者，我也被身边的朋友频频问起：“真可惜，怎么就死了呢？”问多了，就有点近似拷问了。我也反复地去问当日在场的同行，最终的结论是：L死了，我们应反思。

　　6月8日早上，我接到海洋馆的电话，说馆里一只海豚病了一段时间，下午要请医生给它做胃镜检查。坦白地说，这条消息能吊起我的兴奋，因为它是读者关心的“情趣”新闻。而这似乎也是广州各大传媒的共同判断。当天下午，几乎所有本地媒体都到了现场。

　　海豚真是一种极有灵性的动物。在媒体蜂拥而至之前，她似乎还是放松的。在她那个小小的“房间”里，虚弱的她对于我们的到来显示了充分的友好：侧起身子，用鳍部拍打着水面冲我们热情地打招呼。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然后温顺地靠在岸边，让我们抚摸她光洁的皮肤。

　　但是，更多的人陆续来到，记者、医生、其他工作人员，而摄影机、摄像机、胃镜检测仪等也都各就各位。L一定是感到气氛的变化了，她不再有友好的表示，只在水池内侧缓缓游动。

　　接下来，按照事先设计好的程序，潜水员下水将L抬上岸。在这过程中，L惊慌地反抗，发出“嘎嘎”的声音。而相机也开始对着她“啪啪”地闪个不停。在十多名驯养师的强按下，L咬着咬木，医生将胃镜缓缓送入她的腹中。在狭小的海豚室内，几十个脑袋都挤在胃镜屏幕前，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和指点。然后看到L血肉模糊的胃壁，看到异物钳在夹取硬片时因摩擦而导致的胃部强烈痉挛。当然，所有的记者都没有忘掉用相机和笔做下记录。

　　终于，异物取出，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但是，敬业的摄影记者们并没有让L立即下水，而是要求医生拿着硬片以L为背景show一下。L似乎在喘粗气，她的保健医生也有些不满。但还是等每个记者都拍到满意的图片，折腾了约5分钟后，L才被获准下水。

　　在水里，裹在担架里的L做了最后一次挣扎，在潜水员们的怀里发出喘气和咳嗽的声音。虽经抢救，还是很快死亡。

　　看着L被抬走，一位同行低声说：“不会是被我们吓死的吧？”此说似乎很快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印证：医生和随后的解剖结果都认为，L本来身体就已经非常虚弱，在治疗过程中又因惊吓而出现了应激反应。惊吓有哪些呢？持续的胃镜折磨、拥堵的人群、不停闪烁的相机，可能都是致命因素。而同时有同行表示：海洋馆主动通知媒体，想借机炒作一下，才是主因。辩论的结果总是不愉快的。当然，不论海洋馆还是记者，都没有人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我想起了美国摄影师凯文·卡特在非洲拍下的一张著名图片《饥饿的小女孩》：一个女孩奄奄一息，一只秃鹫在身边目露凶光。他因此获得普利策新闻奖，同时也被指称缺乏人道广受谴责。但是，大量类似案例并没有结束。

　　在网上，有很多对L之死的评论，他们说：“我忍不住为你落泪，虽然我们从未相识，因为你的痛苦，让我明白了什么叫无助。”又说：“愿天堂里有一处宁静的港湾让你畅游。”

　　王海军(本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