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北路空无一人

　　三十三、天天背着石头的人

　　医院对面是水果湖。

　　水果湖是东湖的一个水荡子。原先这里荒凉得很，晚上走夜路，从湖边的小土路穿过，都有些吓人。前几年，整治湖泊，在这里修了座双湖桥，湖边的路也修得可站可坐可闲逛。夜晚的时候，路灯倒在湖里，漾出一团团的黄光，波光粼粼的，荒凉的地方一下子就成了风景。

　　但是郑富仁的眼里是很难看到风景的。他为温饱天天奔波，压心头的事情一件摞着一件。房租、饭钱、儿子学费生活费，小店的货款、老父亲的身体，诸如此类。每一件事都是一块石头，压在他的背上。一个天天都背着石头的人，何曾又会有风景入眼。看风景需要一份从容和悠闲，对于郑富仁来说，这两样东西都是奢侈品，离他太远了。日复一日，郑富仁从没有觉得背上的石头有所递减，反而是越来越多。即使坐在湖边，人在风景之中，他同样也一点察觉不到。

　　郑富仁一直都在想，明天那个姓高的司机来了，么样跟他说呢？要是老头子明天检查的结果不好，又么样办呢？真的让医生打开他的脑袋？想到这个，郑富仁有些发憷。

　　郑富仁到家的时候已是半夜。他停放好自行车，便听到隔壁转钟的声响。他家的灯还亮着，微黄的，让人温暖。蓦然间，郑富仁发现金刚的车居然停在路边。他有些莫名其妙，夜半三更，金刚跑这里来做么事？

　　郑富仁推开门，迎上前的正是金刚。金刚说，伙计，你玩么事酷呀！深更半夜不回家，急得刘春梅哭得长江涨大水。

　　郑富仁侧眼一看，果然刘春梅坐在床边抹眼泪。郑富仁说，我还问你咧，你半夜跑这里来干么事呀？

　　金刚说，你要了半天的车牌号码，原来是去学雷锋呀！我早晓得，根本都不得帮你这个忙。你这做的叫事？典型的二百五！苕得不醒！做得好咧，自己收不了场。

　　郑富仁没得好气地说，你还说我，不是你的馊主意，刘春梅也不得卖那包衣服。

　　金刚说，关键不在卖不卖。捡到手的就是你的。天经地义。何况他的车还撞了你的人，泼了你的汤，伤了你的车。你凭么事去跟他做这个好人呀？

　　郑富仁说，我懒得跟你说。我这回就是要做这个好人，你又么样咧？

　　金刚说，我还懒得管你咧。我不是看到刘春梅一晚上到处跑，一家一户地找人，回收衣服，我算不得管你屋里的事。

　　郑富仁怔了怔。（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