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厂 医院上火了 老百姓等不及了

　　“现在的药价高不高？”

　　在北京朝阳医院，记者在药房门口随机问了8位正在拿药的患者，无一例外，没有一个人认为当前的药价是合理的，几乎同声表示，药价偏高。

　　“一支青霉素0.35元，而一根冰棍也能卖到4元钱。”华北制药集团董事长常幸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这样相比，药价着实不高。

　　“你觉着药店里的药价高吗？”这是中国医药商业协会王锦霞秘书长的回答。她认为医院药房里的价格不是真正的药价，应该看外面药店的价格是高还是不高。

　　记者提出的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从不同人那里得到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国家发改委近期将出台历史上最大幅度的药品降价方案。发改委此次降低药价的目的，是尽量挤压药品从出厂到患者手中这些中间环节的虚高价格，既保障医药企业的合理利润，又让老百姓从降价中获得更多实惠。因此，与以往历次药品降价不同，这次降低的价格是患者从医院拿到的终端药价，而不是制药企业的药品出厂价。

　　然而，此次降低药价的初步方案一经抛出，立即遭到医药行业、企业的反对，并出现了一个24家医药协会联名上书国务院希望发改委手下留情的事件。

　　此外，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韩启德称，卫生部已经基本决定，要取消医院的药品加价。

　　卫生部即将出台的政策，同样引起反弹。这一次跳起来的是医院。“药品收入这一块怎么补？”这是北京大学人民医院一位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的回答。他说，如果医院失去了药品加成这一块的收入，国家就得想办法增加对医院的补偿，或者大幅度提高医疗服务费。

　　出自不同政府部门的两个政策，一个是管医疗的卫生部，要改革医院的收入模式，一个是管价格的发改委，目的都是一个要降低虚高的药品价格。但在老百姓看来，甭管事由谁办，他们更关心何时能最终出台并且落实，这样老百姓看病就能少花点钱。

　　制药企业原本“弱势”

　　据了解，发改委的降价方案早在4月底就开始向相关单位征求意见。“其实，在拿到方案之前，我们已经听到风声。”中国化学制药协会秘书长周燕说，拿到方案前就已经开始和发改委沟通了。“五一”过后，恰逢一个医药行业的联谊会，各大协会在讨论后形成了一个针对此次降价的意见书，并报送国务院、发改委等部门。这就是所谓的24协会上书。

　　周燕秘书长说，24家协会的主要意见有两条：一，原定方案的降幅太大，企业不能承受二，仿制品和已经过了专利期的产品应该保持合理的比价关系，不能差距太大。

　　周燕没有给记者提供他们上书的全部内容。不过，她的同行中国医药商业协会副会长朱长浩此前对媒体称，本次降价将涉及16种抗生素和6种新进医保目录的药品，降幅平均高达60％以上，其中个别品种的降幅将达到93％。如果该降价方案被通过，将是历次药品降价中幅度最高的一次。

　　记者了解到，朱长浩曾参加了发改委的征求意见会。因此，他所说的降价细节并非无根无据。然而，国家发改委此后对媒体否认了“社会上关于降价品种和降价幅度的传闻”，并称降价所涉及的具体品种和幅度仍在酝酿中。此外，据可靠消息，按照发改委原来的安排，这个降价方案5月底公布，6月正式实施。

　　有专家认为，面对医药企业如此强烈的意见，发改委正在对原方案进行修改，最终出台的降价幅度肯定要低于60%%。专家甚至猜测，最终的调价幅度大概不会超过30％。发改委未必会在医药企业的反对声中却步，但它不会不顾及这些企业的存亡与发展。

　　在24协会联合上书中，描述了制药企业的“弱势”。

　　中国医药商业协会的统计显示，我国现有的近7000家制药企业，规模普遍偏小，技术研发能力低，大多靠仿制药品来压缩成本。就连国内制药行业的龙头企业哈药、华北制药、新华制药等在2004年盈利均出现下滑。

　　制药企业的反对，加上一些专家对于“什么才是药价虚高的治本之策”的探讨，让发改委降低药价的步伐明显慢了下来。有媒体报道称，6月2日在宜昌召开的物价会议上，国家发改委称其将推迟出台此次的降价计划，进行审慎研究。

　　但业内人士和专家对此次“改革”表现得不很乐观。

　　“发改委多次下调抗生素药价，以及正在推行中的药品招标采购政策，目的都是要缩小药品利润空间，但最终结果怎样？”华北制药集团董事长常幸认为，老百姓根本没感受到降价的好处。“其实更多的利润藏在谁也说不清、看不见的黑洞里。”常幸说，生产企业利润一般在7%%左右，大型药品批发企业利润不到1%%。他认为，发改委如此降价不是治本之策。

　　谁靠老百姓的药钱吃饭？

　　“谁抢走了我的药？”新浪网上一位网友这样问。作为价格主管部门国家发改委此次用它的行动来回答老百姓的质疑。

　　医院是大部分药品的终端，所以这里也成了人们对过高药价进行指责的终端。然而，药价却不仅高在这里。

　　“三多、三低和一高。”在国务院某权威部门的一份报告里如此描述我国的药品流通体制。三多是，药品经营的流通环节多、没有经营资质的交易主体多，暗箱操作多；三低是，药品分销的集中度低、规模化程度低、物流配送水平低；一高是，药品交易成本高。

　　报告称，药品从生产到销售终端一般要经过69个环节，进入药品流通的交易主体不计其数。这些交易主体大体分为两类：一类是有营业执照的公开交易者，一类是暗箱操作的隐性交易者。

　　公开交易者包括：6000多家制药企业，16000到17000家药品批发企业，12到13万家零售药店，30多万家医疗机构，上万家药品代理机构，药品电子商务交易平台与进场交易者。

　　可能参与交易的隐性交易者包括：10多万名医药代表，30多万个医院药房和210万名有处方权的医生，上万家招标代理机构，一些医院院长、药房主任和采购员，非法药品集贸市场上大量现金交易的个体药商，等等。

　　这么多的人和机构，都在靠老百姓的药钱吃饭。

　　据调查，目前一般药品从出厂价到卖给患者，这之间的价差大多在10倍以上。一般生产环节毛利在15%%到30%%之间，药品批发企业毛利在10%%到15%%之间，医院和零售商的毛利在20%%到30%%之间，这些环节所有毛利和费用加总起来，约占80%%，剩余的利润都被隐性交易者所瓜分。

　　这也是国家屡次为“药价虚高”开药但并没什么效果的症结。

　　医院为什么上火？

　　在国务院某权威部门的那份报告中还有这样的数字，在近几年医院的总收入中，药费收入占60%%左右，少数中小医院高达70%%至80%%。药品毛利用于弥补医疗亏损的比重1991年占51.3%%，2000年上升到68.9%%。患者看病费用越来越高，能看得起病的患者越来越少。

　　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副院长王吉善提供的一组数据称，目前人民医院收入来源主要是三块：药品、挂号诊疗费、设备检查费。去年，人民医院毛收入8亿元，其中药品收入占42%%，约3.3亿元。而北京地坛医院去年的收入中，药品收入占到61%%。

　　在那份报告中引用了这样的统计数据，20多年来，我国人均收入提高了十几倍，而药品价格却上涨了100倍，有的甚至上涨了200倍；全国有32.14%%的患者不敢上医院看病，63.13%%应住院的患者不敢住院治疗。这份报告认为，药价高“其实是一个制度安排问题，是历史积累的深层次矛盾和向市场经济转轨过程中新出现问题的迭加”。“医疗卫生体制改革滞后”，被这份报告列为导致高药价的4个原因中的第一个。

　　报告认为，追逐药品销售利润的制度安排和利益机制尚未打破。主要表现为“三个不分”，即医药不分、营利性和非营利性医疗机构不分和管办不分。

　　专家们寄望于政府能从体制上真正解决药价虚高的问题。韩启德副委员长透露的“卫生部将取消医院的药品加价”无疑是个利好消息。记者从卫生部所属的医院管理研究所获悉，多年难产的医疗卫生体制改革的方案已基本成形，可能在今年进行试点。

　　“发改委的降价如果与卫生部的改革能配套进行，效果可能会好得多。”医院管理研究所一位专家这么说，由于医药的双重属性（既是商品，也是公共服务），所以大多数向市场经济转轨的国家都存在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不过他认为，现在发改委的降价办法估计至少能治治医生拿回扣的问题，而真正解决药价虚高，估计至少还需要两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