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以跪位看问题

　　街谈

　　报载，四川麦当劳的电视广告中，顾客向店主下跪要求延长优惠期限。旁白则说麦当劳天天优惠。这则广告让很多人民群众颇为不爽，认为麦当劳侮辱顾客人格。

　　抛开意识形态不谈，下跪这样的姿势并无伤大雅。如果细细追究起来，中国古代和日本现在的“坐”，其姿势同“跪”极其相似。所不同者，前者以脚背贴地，以尻贴踵，后者以脚趾点地。不过世易时移，许多人分不清楚这两种姿势，以为扶桑人吃饭都是跪着的。其实在生活当中，许多时候都需要用到跪位。

　　然而这个普通的姿势，却被中国人赋予了极其重要的意义。《说文》上说:跪，拜也。可见“跪”在最初是表示尊敬的姿势。大家知道，两千年来的帝国历史就是跪出来的，至高无上的皇帝祭天之时也要跪下，布衣黔首自不能免。臣子上书，要跪；百姓告状，要跪；祈天求雨，要跪；祭孔拜庙，要跪。清代通洋之初，外籍人士也要入乡随俗。这是为尊者跪。

　　这样的语境之下，连没有公民身份的动物也似乎遵守着跪的法则——羊羔有跪乳之恩。给父母长辈下跪，那简直就是应有之义。子跪于父，幼跪于长，是千载不易的孝俤之礼。如今，在许多民风稍古之地，每到春节与长辈生日，后辈仍得行叩首之礼。愚以为，这一点应光大之。这是为亲者跪。

　　如果要找出一条规律的话，跪者大多数是弱势群体。俘虏要跪，囚徒要跪，被打劫的要跪，被捉奸的要跪，不一而足。杨白劳下跪，是为了缓偿债务；球迷下跪，是为了见阎主席；访民下跪，是为了见官员；官员下跪，是受人胁迫；男友下跪，是为了让美眉下嫁。这是为强者跪。

　　多年以前，不是就说“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吗？为什么还要跪？可见，在国人的思维里，对强者、尊者有天然的恐惧。阿Q上了公堂，“膝关节立刻自然而然的宽松，便跪了下去了。”这样的跪，多少有屈辱的意味。因此，日本老兵在南京一跪，群众就满意了。“跪”在中国语境里，完全就是一根敏感的神经。

　　从麦当劳广告上看，这个顾客采取的是“跽”的姿势，即屁股离踵，身体挺直。也称“长跪”。《战国策·魏策四》:秦王色挠，长跪而谢之曰:“先生坐，何至于此，寡人谕免。”这样的姿势其实是古人常用的姿势，并没有什么侮辱的含义。

　　有了秦王那个例子，麦当劳的顾客就不必那么愤慨了。归根结底，是我们在这样的肢体语言里注入了感情因素，骨子里暴露出来的其实是自卑。作为顾客，理直气壮地掏钱吃饭，何必硬要把自己弄得像杨白劳那样可怜？笔者认为，如阿Q那样“我要和你困觉”的下跪，反而有研究的必要。广告暂且存疑，国人却需反思。

　　贾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