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汉青

　　文/赖海晏

　　不久前，同汉青同志在诗社开会回来，一起到了《南方日报》后院宿舍，看望一位我的老同事，也是汉青同志的老部下。送他回去后，我脑子一闪，闪回到30多年前。我住报社东风路的宿舍，春节期间，时在省委机关任职的他，约我一同向他曾任职的《南方日报》的同事拜年。恰好中饭时间，在我家逗留、吃便饭。他匆匆扒了一碗饭，吃了一点青菜、鱼肉，便同我再往下一家拜年了。

　　叫我难以忘怀的印象，是从上世纪70年代初认识他开始。此前，我知道他是报上曾常发表散文、杂文的贺青。初见在白云宾馆，为写一篇批判林彪的稿子。文分三段，汉青同志写一段，黄文俞、刘陶和我写其他段落，他负责统全稿。不久，他便调到《南方日报》当理论部主编，成了我的上级。我曾同他一起下乡采访。从广州至揭阳的长途汽车班车上，路长话多，彼此才熟悉起来。另一次一同出差到梅县、揭西等地采访，到了他老家的县城。他提出骑自行车到他老家看看，可是当时我还未学会“骑车”，他又提出让我“搭”他的“车尾”。我不好意思，只好让他与我同样步行，从县城出发，十多里一步步伴他回阔别多年的老家。这是一个普通的客家山村，山青水秀，溪水、老榕、翠竹，景色宜人。汉青同志的散文一次次深情地怀念此地。他无论担任什么职务，念念不忘的是农村、农民、城里的百姓。也由此之故，写出了一篇篇情感深挚的散文佳作。不正是故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成了他创作灵感的源泉吗？我想。

　　后来，他被任命为《南方日报》党委副书记、副总编辑，有几年我被调到惠阳记者站。1977年大年初一钟声响过，羊城到处响起了鞭炮声，汉青同志利用值夜班等候大样的点滴时间，给我写信。在理论部时，他常提倡“开卷有益、迈步有益、提笔有益”，鼓励大家多读多看多写。这次信中，他鼓励我到记者站就是“迈步”的好机会，要“沉”到下面去，又说“自己老感到时间不够用，丢掉了许多‘功课’”。信中引用了李白的《惜余春赋》:“春每归兮花开，花已阑兮春改，叹长河之流速，送驰波于东海。春不留兮时已失，老衰飒兮逾疾。恨不得挂长绳于青天，系此西飞之白日”。接着发挥道:“这是前人的话，讲得十分好。就是真正求学做事的人，大致都是希望时光的步子别跨得太快的。”信末时间:“二月十八日一时”。

　　隔了不到一年，轮到他“迈步”了。他兴致勃勃地下乡参加农田基本建设，以诗抒怀:“初临金利战风雨，久离锄把疏耕田”。在高要金利同农民一起戴笠挥锄的他，大概又想起在家乡或在别处农村干活的情景吧？

　　然而，别以为他“迈步”，仅仅为流汗锻炼。我参加省纪委工作组到龙川办案时，他引述了观《十五贯》、《花灯记》的感想，给我的信中着重说:“我们是辩证唯物主义者，更要实事求是，搞调查研究。”

　　又过了一年，已调到省委任副秘书长的汉青同志，在出访前快要去火车站的短暂时间，用铅笔写了《安泰的教训》一文，讲了“人民是母亲”的深刻命题，认为它“应当是一切革命者的座右铭”。铅笔字写的是行书，一气呵成，字里行间流淌着人民情结。感情流泻之淋漓，从他信末注的“晨七时”可知:他从早晨起床一口气写到七时，可想而知他委实是文思潮涌了。

　　数十年来，汉青同志或在羊城，或在外地劳动、调查，在中央党校学习，或在报社、省委机关任职，或在广州市委任副书记、在省人大任副主任，关心我的情谊，如小河淌水，源源不断。70年代，当他知道当时我不懂骑自行车，便以配给他的购车票到商店购了一辆，自己骑回来置放在报社我宿舍门口。一次中秋节，他打电话约我到省委大院他家，两人共享月饼、品茗、聊天。有时则是在他的卧室里推敲诗句。数十寒暑，他对我在学习、写作、工作、思想诸方面，每每于骨节眼上，有鼓励，有期待。可惜我的粗心与马虎，当时未能深思。对友谊，汉青同志看重的是什么？早在上世纪80年代他用秀美的毛笔字写来的信中便说:“我只认为交友之道，应以真诚为本。人之相知，贵相知心。”前几年他也是用漂亮的毛笔字写信给我，又说到:“往事钩沉，亦感慨甚深。惟感友谊之可贵，又觉岁月之匆匆，若假以时日，今后仍可以互通心曲，互学共勉”。

　　然而，汉青同志的关怀，决不止于我。他对亲人，对朋友，对同事，对人民事业，对国家民族命运，有时对素未谋面的人，都怀有诚挚的关切之情。80年代，在省委机关工作的他，从报上获知武汉一位小姑娘把原来打算购买《全唐诗》的钱寄给了在广州的一位有困难的阿姨，便写信委托我用他的稿费购一本《全唐诗》给这位小姑娘，信中还叮嘱不要讲是他送的；若钱不够由他补足。

　　汉青同志从领导岗位退下后，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现在是岭南诗社的社长，这是老省长田夫同志一再要他接任的。为办好诗社，他叫我也参与。我对诗虽乏功力，但从小喜爱，便答应了。没想到汉青对磨诗办社，竟像在位工作时那么认真细致。疏懒的我，也就学着点。我想，汉青同志致力于诗事，是同他一贯重文明、重人的综合素质提升、重中华文化传统精华的人文精神息息相关的。这么一想，脑中引发了兴奋点，我也就关注起诗和诗社的事来了。

　　附笔:与“人文”相关的说法，我的母校惠州师范原址为丰湖书院，大门刻有宋湘的对联:“人文古邹鲁，山水小蓬瀛”。邹、鲁是孟、孔所在国名。《易经·贲》有“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后汉书》有《舍诸天运，征乎人文”。《辞海》解释:人文指人类社会的各种文化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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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汉青带孙女到农村看牛牛。小苏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