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若鸿毛也足堪哀伤

　　媒体思想之刘洪波专栏

　　尽管我早已知道，即便在今天也不免经常要听到惨痛的新闻，而且听闻群死群伤事件的发生也确实成了生活中的一种习惯，但近日来的一系列事件仍然使我骇然。

　　黑龙江省宁安市沙兰镇中心小学遭受了灭顶之灾，已报102名学生遇难，4名村民死亡，此外仍有失踪者若干名。报纸上登出了小学生在洪水没顶之时在教室墙壁上留下的指印，使人看到了一个个尚未展开的生命那最后的绝望挣扎，那时他们的口鼻之中已塞满泥浆，因此他们甚至不可能有呼号。报道说，这其中是否有官员渎职问题存在尚需调查，但无需调查的是，这所小学建在一个比周边所有建筑都要低的洼地里。在山洪没有到来时，没有人想过那个洼地是否安全；山洪到来以后，人们也只会调查救援中是否有渎职现象。

　　中国人的生命，真的有“泰山”与“鸿毛”之别，值不值得哀伤是大有前提的。我们只需要多些纯洁的生命，我们只看重那些附着在道德英雄身上的生命，“鸿毛”一样的生命也只好如草般枯荣，无人正视，而一个疑有污点的生命，一个不完美的生命，足以让人觉得“死不足惜”，至于罪孽昭彰的生命“死有余辜”，更是没有疑义的。

　　6月11日凌晨4时半，河北省定州市绳油村村民遭几百人袭击，死亡6人，伤48人。事发以后，定州市委书记和市长已遭免职，被袭村民受到慰问，专案组正在介入案件，有关部门决定尽快解决绳油村征地纠纷，使工程项目尽早建成。这是多么迅速的行动，何况每条生命还有“3万元慰问金和2万元安葬费”。几百人夜袭村民之前呢？“国家重点建设项目”征用了农民的土地，农民想看一眼征地补偿标准和征地合同也成了奢望，以致工程就要开工，农民只得以搬到地里搭窝棚住作最后的对抗。当已经有几十人夜袭村民，村民抓获一名袭击者后，40多天里也没有见到有谁来“尽快妥善解决”征地纠纷。尤其令人震恐的是，农民与“国家重点建设项目”发生征地纠纷，当地有关部门似乎都没有什么作为，他们适时地消失了，直到不明不白的“二三百名头戴安全帽穿着迷彩服的青年男子”袭击村民后，他们才适时地出现。

　　我们不为生命而叹息，我们永远不会记得要把生命放置在最安全的基座上。这样说，其实也未必准确，因为对生命，我们也并不是不会为之叹息的，我们人人都会叹息“人口太多了”，所以中华民族的人，除了不可被美国的警察欺负，不可被俄罗斯的警察殴打，死去一些也没什么。山洪、大火、矿难、塌楼、疫病，好像不死些人就不合规矩一样。一个个家庭为打工而夫妻离散，子女不得团圆，你不觉得这是生命的付出，而只会欢呼于经济发展。劣质食品和水源污染既然没有能够让人当场丧命，那就权当不是严重问题，倘若治理，那更是一次占用巨款的良机。你上了医院，得到的是根据钱的多少而非是否有病进行的治疗；你在夜晚遭到流氓的砍杀，也许喊破天也叫不开一扇门，而且你的呼救正好变成了居民区的熄灯号。贴上“坏人”的标记，再多的死亡也无法让我们哀伤。

　　何以会是这样——无所不在的对生命安全的罔顾，对生命屈辱的冷漠，对生命价值的轻视，对生命丧失的麻木。中华民族的人口多，我不曾想到这不仅会成为计划生育的理由，还会成为可以横死的理由，成为把命不当命的理由。

　　(作者系《长江日报》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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