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言（金台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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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上搜索，光以“诺言”作标题的歌曲就有好几十首，说明社会对诺言的看重，也说明诺言是个繁复的命题。

　　诺言是人与人交往中的口头契约，是行动前预支性的应承。之所以要“诺”，是因为有人不“诺”；既然有人不“诺”，那么“诺言”仍然还只是一种言，而非行。承诺不少属法律范畴，大量的却在道德领域。

　　不必去重复季布“一诺千金”的故事，也不必叫卖“一字千金”的佳话。吕不韦把《吕氏春秋》张挂于京城，许诺增删一字者赏千金，最后竟无一人前来增删领取千金，到底是慑于吕的权势真无人前来增删，还是吕谎称无人以保住千金，至今还是个谜。

　　“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当信誓旦旦成为空头支票，当诺言成为取悦的工具，推销的技巧，竞选者的武器，失诺之徒堂而皇之地把诺言当歌唱，你不能不为诺言的贱卖而寒心。当居民响应号召主动搬迁届时却无法兑现，当宣布已经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的地方却有大量学生辍学，当实际数字证明那里“负责任地说”的却是谎话，你就知道在这个世界还有诺言赝品。诺言太多的行业未必就是可以信赖的行业；诺言太多的公仆未必就是真正的“公仆”。

　　理所当然的职责承担，不应叫诺言；责无旁贷的“必须”，是不言自明的天职。大张旗鼓地搞什么“承诺签名”、“承诺仪式”之类，大都不是“作秀”，就是形式主义的把戏。

　　有些小学搞“签字画押”活动，师生、家长一起签订所谓“家庭班级责任合同”，据说是为了从小培养学生的责任感、自理能力、心中有他人的良好品质。合同写上学生整理自己房间、准备好学具、收拾好课桌、保持桌椅下整洁、为家人盛饭、替父母捶背之类，签字张贴。把它作为一种“游戏”未尝不可，如果顶真作为一项制度，道德约束竟求助于合同，行为规范转化为契约，则未免可笑。

　　据说网上专门开设有“时尚新款诺言特卖”，是一个耐人寻味的名称。情海、商海、宦海的“诺言特卖”在有的地方不正走俏么？

　　还是老子说得好：“轻诺必寡信”。展销会上嗓门调得最高、喇叭开得最响、词儿最甜、阵势最大的商品未必是最佳的。喝彩的“彩托”一多，其诈也必多。动员你买保险时舌头玩得溜溜转，等到兑现时，吞吞吐吐疙疙瘩瘩，诺言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巧语似诺，美言似信。应承得空前爽快、易如反掌、十分完美者，多是出尔反尔，食言而肥者。而对于那种反复权衡、深思熟虑、犹豫再三、留有余地的承诺者，你倒可以投入更多的信任。

　　“其言太甘，其心必苦。”无节制地使用“完全”、“彻底”、“无条件”、“百分之百”的承诺，难免不“掺水”。对付此类“诺言”的最好办法是提高警觉的级别。

　　天无私覆，地无私载；大诺无声，至爱无言。“行之以躬，不言而信。”一百句诺言顶不上一个行动。

　　由此，我们拒绝轻诺，虚诺，滥诺，谎诺；我们珍视慎诺，诚诺，真诺，实诺。

　　《人民日报》 (2005年06月21日 第十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