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湖“会船节”（神州情思）

　　陈璐

　　江苏省姜堰市，那里有个溱潼镇，镇边是溱湖。溱湖能在一瞬间让我忆起故乡的一景一物，那里住着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和生活在那里的乡亲们。

　　溱湖，永远是寂静的，水面上时常飘着轻轻的水气，幽深而清冷。站在渡口，望着远村近树之间泛起白雾的湖面，总能记起外婆曾给我讲过的“水怪”，溱湖在我模糊的印象里是神秘的。相传，明嘉靖年间，倭寇经常到里下河溱潼一带骚扰，朝廷派官兵抵御，动员周围村庄的民众撑船助战，大胜倭寇。那以后，每年清明第二天，四乡的船只到溱潼会船。后来为纪念这一事件，当地逐渐形成了每年清明会船的习俗。

　　关于溱湖的传说还有很多，大都是美丽而哀婉的。可今年春末，我看到的会船却是热烈喜庆的。观船地点在几年前从古镇搬移到了新建成的溱湖风景区。可能是为了让更多的人领略到这个古老的民俗传统，所以，会船地点放在可容纳更多人的地方。

　　单是站在岸边观看的人就有好几万，加上泊在湖面上的近千艘船上的数万人，十来万人共同参加了这个盛大的节日。泊在湖面上的“贡船”有好几百艘。“贡船”是每个村的“代表”。几乎每条“贡船”都被各种装饰物扮得辨不清船身。身着艳丽服饰的村民们像在一个二层的舞台上舞动腰身。远处摇曳而来的小船聚集涌来，更是蔚为壮观。只觉一团团鲜亮的人群踏着水波而来，那些船浅浅地浮在水面，多是一样大小，长长的，两头高高地翘起，如月牙状，再加上人们身上颇似古代服饰的装束，他们看似踏月从天上而来。在小小的船上，窄窄的船舷两边都站着人。他们身着统一的服装，头上裹着包头，上身套着马夹，下身穿灯笼裤，小腿上绑着绑腿。颜色以靛蓝配雪白，桃红配翠绿，暗红配明黄，很是抢眼。“月牙船”上站着的多为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都是每个村挑选出来熟习撑篙的高手。在船首“头篙”和船尾“扬锣”的指挥下，船员们的动作整齐而迅速。站在远处看，数十根篙子齐刷刷地向湖底扎进，又在同一时刻冒了出来，如同列阵的将士手中挥舞的长矛。

　　也有少数娘子军撑篙的，她们披挂上阵，准备与男同胞一决高下。但多数的妇女是划着小桨来的。她们坐在深深的小船里，戴着小阳帽，身着艳丽飘逸的衣服，动作却柔美得多。

　　人声喧闹，鼓声沸腾。盛世的景象让我联想到，在几百年前，这“会船节”是什么景象呢？在我的脑中，构想出这样的情景：清明节第二天，天还未亮，村民们就早早地起来，穿着素净的衣服，乘船缓缓地驶离渡口，一路静静地撑着、划着，小心地拨开岸边垂到湖面上的树枝，漂浮在水面上的水草，一路上无语，最后相聚在同一地，在那里举行祭拜亡灵的仪式……

　　今天，会船———祭祖，似乎被眼前这炫目的颜色所掩盖了，到处充盈着民间庆祝节日的喜气。

　　我想，这大概与人们相处的时代有关吧。在战火纷飞、民生潦倒的时代，表达对故去之人的沉重的哀思，是那时人民抚慰伤痛的一种需要。而在和平发展的现在，人们安居乐业，他们更自然地用这样一种方式来显示他们的幸福生活。

　　看着父老乡亲们的脸庞，我不禁泛起微笑。平日里，他们平凡而惬意地生活着，脸上的表情也是亲切的，恬淡的。现在，他们都显得那么的认真，那样子比在农田里插秧劳作还仔细和小心翼翼呢！我忽然觉得自己对于这片土地来说是陌生的。不生活在这里的人，不会真正感受到这片柔情之外的热情，更不会浸着这片水的灵气。

　　《人民日报》 (2005年06月21日 第十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