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根：追寻生命之根

　　本报记者　杨健

　　从长城上下来，随从的学生累得够呛，可艾根坚持要到会场上去看一下环境和投影设备。6月20日，第十四届生命起源国际大会在清华大学召开，诺贝尔化学奖得主曼弗雷德·艾根（ManfredEigen）是大会请来的嘉宾。“78岁的老人了，还做过大手术，拄着拐杖爬长城，真是没想到。”大会主席赵玉芬院士说。

　　在会场上，让赵院士更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我以为他看个一刻来钟也就足够了，没想到他在那里足足呆了一个小时！”艾根先是发现投影仪的影像有点失真，研究了半天，找出了故障所在。接着又从第一排踱到最后一排，从每一个角落检查音像效果，直到彻底满意了才离开。艾根满意了，赵玉芬院士急了，把参加组织工作的学生叫过来：“诺贝尔奖得主出了一道考题叫‘严谨’，我看你们都要得零分呢！”

　　给化学反应拍“快照”

　　如果没有战争，德国波鸿小镇上音乐家的儿子艾根也许会成为一名音乐家。1953年，弹得一手好钢琴的艾根进了著名的马普学会物理化学所。正是在那里，他奠定了自己获得诺贝尔奖的科研基础。

　　“那时候我还是个小伙子。我把对化学反应的观测和研究精度提高到了10－8秒。那是一块奥林匹克金牌。”提起这些，艾根的眼睛里闪现出调皮的光亮。“我第一次去英国的时候，人家问，你到底能把反应速度提高到多少？我的英语不好，不知道怎样准确表达，我的老师告诉我，你不用啰嗦，你就说‘贼快’好了！”直到今天，从严格的化学意义上讲，这个“贼快”的纪录仍然没有被打破。

　　纪录保持在那里，但艾根已经大步向前了。他将研究迅速拓展到物理和生物学领域，这种拓展丝毫没有因为1967年荣获诺贝尔化学奖而减慢。

　　在生命起源领域，他于1971年提出的超循环理论影响深远。“1953年，米勒在试管里用原始大气的成分合成了氨基酸等有机大分子，但这些大分子又是怎样形成生命的呢？这是一个未解之谜。”超循环理论为大分子向原始生命的演化找到了一种可能的解释。

　　生命不是上帝的杰作

　　“超循环不是一个很玄的东西，它在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艾根说起这些的时候，放松而轻快，像是给邻居家的小孩子讲童话故事。

　　“你发明了一种电脑，可以卖很多钱。你用赚来的钱继续造电脑，钱越赚越多。这是一个循环。那你是不是就能无止境地获取这种超高额的利润呢？不能。你赚的钱越多，对同行的诱惑就越大，他们会很快模仿你，甚至超越你，最终把你的利润限制在一个相对合理的范围内。这是一个更高层次的循环。”艾根接着拿人口出生率来打比方，“随着生活质量的提高，出生率下降了，但医疗保障提高了，死亡率下降了，人口会在一个更高层次保持相对平衡。”

　　在艾根看来，生命不是上帝的杰作，生命遗传密码在核酸的不断复制中传递，生命的性状通过遗传不断延续。但这种复制是会出错的，出错的表现就是突变。这种突变对生命到底是有益还是有害呢？另一些循环会把这些信息反馈回来，对突变进行修正。就是在这种一个套一个的循环当中，具备复制和自催化能力的大分子逐渐演进为生命，而生命又由此不断向高级进化。

　　未证实的只能是猜测

　　“在生命表现出的绝妙性质面前，您是不是会在有些时候觉得科学是那样的粗陋，终其一生也只能揭开其面纱的一小角？这会不会动摇您对科学的信仰？”

　　面对这样的问题，艾根哈哈大笑。“网上总有人用超循环理论去反驳达尔文的进化论，那些都是无稽之谈。生命科学的规律是建立在物理、化学规律的基础上，这一点无庸置疑。”

　　艾根不反对宗教，他认为宗教和科学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在科学领域，不存在信什么、不信什么，经过证实的东西，你不信也得信；而没有经过证实的东西，充其量只是猜测。宗教就不一样了，它更加社会化、世俗化，只要它能让人们更好地相处，信一信也没什么坏处。”

　　“那按您的‘猜测’，地球之外会不会有生命存在呢？”

　　“我‘猜测’有。我不清楚的是两点：这个星球是否离我们足够近，以至于我们有机会发现它？这个星球上的生命究竟处在什么状态，是刚刚萌芽呢，还是拥有了足够的智慧和文明？这正是我们到中国来参加这次会议的原因。”

　　艾根正在接受采访。

　　本报记者　杨健摄

　　《人民日报》 (2005年06月22日 第十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