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县的哥：日子还得往下过

　　运力要增了，价格却要降了；想不干了，又被车租套牢了

　　攸县的哥：日子还得往下过

　　本报记者　佘慧萍　实习生　李文洁

　　上世纪90年代中期，出租车司机在深圳曾是一个令人羡慕的职业。然而，随着深圳私家车的日益增多，再加上这个行业本身存在着的诸多问题，出租车司机如今风光不再。

　　深圳出租小汽车运价下调政策即将出台，为应对价格下调后市场需求上升，深圳市近期拟增加2000辆“红的”。新政策的出台，对市民来说也许是个福音，但是，对出租车司机这个群体来说，带来的却是不小的冲击。

　　据了解，在深圳的出租车司机，80％左右是湖南人，其中又有六成左右是攸县籍。近期出租车行业的政策波动，在攸县“的哥”集中居住的福田石厦社区也掀起了波澜。人们担心，攸县“的哥”这个劳务工品牌也可能逐渐走向暗淡。

　　“的哥”算账

　　现在每天纯利也就几十百把元

　　6月15日下午近7时，“的哥”谢师傅结束了一天的生意，赶着将车开往福田区福民路指定交班的地点。记者就在这个时候搭上了谢师傅的车。

　　“今天的收入就这么多了！”谢师傅从口袋里掏出四张100的钞票和一大把零钱。“生意越来越难做了，现在又听说出租车要降价，又要新投放2000辆，我们的日子更是要雪上加霜了！”说起近来的生意，谢师傅不住抱怨。

　　2002年底，谢师傅从家乡带着自己的全部积蓄和借款，凑够了20万元，在深圳某汽车运输服务公司包了一辆的士，承包期为五年。五年后，公司将押金3万元退还，剩下的钱就当作车的磨损费和买车辆保险、医疗保险和人身保险的费用。

　　“用来买保险的钱算下来一年有1万1左右，扣除这部分，剩下的都是磨损费——平均每天差不多有100块钱的磨损。另外，每月还要向公司交1.26万元的租金。”谢师傅说。

　　他给记者算了笔账:他自己跑一个白班的营业额在480—550元之间，夜班司机一夜营业额400元左右，减去每天不低于200元的油费、100元的磨损费，再减去平摊下来每天至少400元的租金，每个月800元左右的维修费，每天的纯收入就只有150元到220元。两个司机平摊，一天的收入就在75元到110元之间，这还没有包括他当初为了承包车，给公司送的一些茶水钱。

　　说起即将实施的的士降价，谢师傅又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如果深圳出租车起步价降4元钱，按每天跑30单生意计算，每天平均运行250公里，每公里少4毛钱，这样每天要少240元的收入。

　　谢师傅认为，降价后顾客并不会增加太多，“有私家车的还是开自己的车，习惯坐地铁、公交车的市民也不大可能因为的士降了几块钱就改坐出租车。”他认为，降价的政策出台后，出租车的租金应该至少要降到9000元/月，如果降价后再投放2000辆的士，租金则至少要降到7000元/月，否则生意真的是做不下去了。

　　每天开足12个小时落下一身病

　　交班后，记者跟随谢师傅来到他住的地方——福田石厦社区统建楼10栋。据谢师傅介绍，现在石厦的攸县人大概有8000多人，其中司机有3000多人，还有的就是司机的家属、亲戚，而本地居民只有几百人，连在小区卖菜的都是攸县人。

　　跟谢师傅夫妇同住一套三室一厅房子的还有阿华和朱师傅两家人，这套墙壁颜色有些发黑的旧房子每个月租金1200元钱，每户平摊400元。三户老乡住一套房子，既为了省房租，也为了有个伴。

　　谈话间，刚刚交完班的朱师傅回家了，他看上去满脸疲惫。“出租车司机是深圳最辛苦的职业之一，最近政府将要出台一些方便市民打车的政策，也应该多关心一下我们。”朱师傅说。

　　朱师傅告诉记者，现在生意本来就不好，市区里人流量大的道路，却越来越多地限制出租车行驶。“政府规划的出租车上下客的点又少，客人要求在不该停车的地方停了，会被交警拍照，这一拍照，至少要被罚200元，公司还要罚300元到1000元不等。但是，出租车要是不能方便乘客，谁又来坐？有时候得罪了乘客，乘客一投诉，还得到公司去写检讨，既耽误工作还要罚钱，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朱师傅告诉记者，自己每天从早上7点半到晚上7点半都在车上，有时候连个吃饭、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开了几年的车，肠胃也出了毛病。

　　朱师傅说，深圳一些大的出租车公司还比较正规，给的哥办有医疗保险、失业保险、养老保险，一些小规模的出租车公司为了省钱，基本上没有办理这些。“我开7年出租车了，公司还没有为我体检过一次。由于工作时间太长，许多老乡患上了不同程度的腰肌劳损、脊椎病、胃病等。”

　　“的嫂”陈情

　　天天晚上为丈夫烧香

　　阿华出去上班了，他是开夜班的司机。阿华的老婆王姐告诉记者，2001年，县上有很多人都来深圳开出租车，他们夫妻把孩子丢在老家，也随大流来到深圳。王姐在老家没有工作，就跟着到深圳给老公煮饭洗衣。

　　王姐说，刚来深圳的两年生意还可以，从2003年“非典”后，就逐渐不行了。王姐告诉记者，现在单独包辆出租车要投资20多万，太贵了。阿华开的夜班的士是从其他司机处转手承包的，一年一包，租金是每天210元，另外还交了5万元的押金和每年5000元的磨损费。阿华跑一整个晚上的营业收入只有400元左右，除去租金、油钱，一个月下来的收入就只有2000多元了。

　　“在深圳生活开支大，我们夫妻俩再节省，每月也难存到钱。最令人担心的问题是开夜班出租车太危险了，深圳的治安不好，我们一些开夜班的老乡就曾多次被抢劫甚至被打伤，老公在外面开车时，我总是提心吊胆的。”王姐说。

　　记者注意到，这3户人家住的房子虽然比较狭窄，阳台上很大一块空余空间却摆着三个烧香台，“乡下人，没什么文化，就是信这个。我们这边所有丈夫开夜班车的女人，天天都会给丈夫烧香的。”王姐有些不好意思。

　　要么罢工，要么转行

　　“我和老公已经决定了，今年干完了就不干了，回老家寻别的门路谋生。”王姐说。王姐告诉记者，从2003年起，攸县在深圳开出租车的老乡就陆续地回去了好多。

　　据朱师傅介绍，在2003年以前，特别是90年代初期和中期，在深圳开出租车还是很赚钱的。“90年代中期，在深圳包一辆出租车，包5年也不过八九万元钱，月租金也不到9000元，生意好时，一天的营业收入接近1000元，每年纯收入也有8万多。”

　　当时深圳出租车行业的高收入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攸县司机到深圳承包开的士，一人带一户，一户带一族，一族带一村，“雪球”越滚越大。

　　但是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这个“雪球”正在慢慢变小。“深圳市的私家车每天新增近500辆，非法营运的蓝牌车、套牌车、外地来的出租车都来抢出租车的生意，他们价格上有优势，我们根本就无法与之竞争。2003年‘非典’以后，在深圳开出租车多年，赚了不少钱的一批攸县‘的哥’回了老家开工厂，办公司，转行做起了生意。”朱师傅说。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近几年，随着深圳出租车包车要给的“水钱”、份钱越来越高，汽油价格不断在上涨，不少攸县老乡陆续返回了老家。

　　还有一些承包期未满的出租车司机想走却还走不了。谢师傅说，“当初看到不少在深圳开出租车的老乡衣锦还乡，不顾一切来到深圳，却发现现在赚钱太难了，想抽身却无法，因为我的车承包期是五年，现在刚满两年，现在不干了，公司要扣掉我2万块钱的违约金，借的包车的钱都没有还清，哪里吃得起这个亏呀！”

　　“我们一些老乡商量好了，明年地铁四号线延伸到龙华等关外地段后，如果政府和出租车公司没有一些新的改善出租车营运的政策，我们要么就罢工，要么就改行做别的行业。”谢师傅说。

　　图:

　　深夜，路灯下，“的哥”还在等待交班。丁玎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