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新词“忘年妒”

　　5月22日下午，王蒙来到宁波市图书馆，为200多名听众作了题为《红楼梦中的政治》的讲座。渊博、机智、幽默的王蒙，嘴里蹦出一连串有趣的新名词，其中就有一个叫“忘年妒”。他把宝玉的奶妈李嬷嬷与晴雯之间的矛盾，称作“忘年妒”。他说：一个50岁的老太太嫉妒49岁的妇人还好说，但若和一个16岁的丫头计较，那不是“忘年妒”又是什么？（据本报记者采访记录）

　　以前只听说过“忘年交”、“忘年恋”，没听说过“忘年妒”，它应该属于王蒙的发明。被冠以“忘年”的现象，都与年龄有关。一般地说，交朋友、谈恋爱，都在年龄相仿者中间发生，嫉妒也是一样。同学、同事、同辈、同乡、同庚之间，容易产生嫉妒，而年龄相差悬殊的老年人和年轻人之间，一般不会生妒。当然，任何事情都有例外。年龄相差悬殊的，成了朋友，是例外，成了恋人，是例外，产生嫉妒，也是例外。所不同的是，“忘年交”、“忘年恋”属于双向互动型，“忘年妒”则是单向主动型，李嬷嬷嫉妒晴雯，晴雯绝不嫉妒李嬷嬷。

　　这种现象，不单是《红楼梦》那个时代有，现在也不少见。比如婆媳之间的矛盾。婆媳不和，有的是因为媳妇不孝敬婆婆，有的则是婆婆不能容忍年轻的媳妇占据了自己原有的位置。我的老家有一个婆婆，早年丧夫，与小儿相依为命。儿子长大了，结婚了，母亲却仍要与儿子睡一个房间。媳妇开始以为，母子情深，一下子难以适应，慢慢总会过去的，想不到婆婆就是容不得儿子同媳妇亲热，最后只得一走了之。其他如老作家与新作家之间，老教师与新教师之间，老老总与新老总之间，老专家与新专家之间……总能找到“忘年妒”。年轻人做出了成绩，年老的心里酸酸的。这种酸酸的感觉，俗话叫吃醋，官话叫嫉妒。有的人手中有权，就不只是心里酸酸，还付诸行动，运用关系和权力来打压年轻人。

　　“忘年妒”不但给年轻人带来精神压力，也给嫉妒者自己带来苦恼。年轻人要迅速成长，需要有一个宽松的社会环境，年老的想健康长寿，需要心情平静。被称为“健康教育第一人”的洪昭光教授，将健康按照100分来计算，外界因素占40分，自己可控因素占60分，而其中心理因素有30分。成天为年轻人的进步生闷气，那是要得病的。

　　只要想明白一个道理，“忘年妒”这种心理病可以不治而愈。从整体上说，年轻的一代，比我们漂亮，比我们聪明，比我们能干，比我们富裕，比我们幸福，是正常现象，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规律。如果年轻一代和他们的上辈一个样，说明社会停滞了；还不如上辈，社会肯定倒退了。这才是我们应该担忧的。老一辈艰苦奋斗，付出许多，为年轻人打下了基础，这是应该肯定的。然而，老年人年轻时，也是在前辈打下的基础上前进的，年轻人现在的奋斗，也在为他们的下一代打基础。人类社会就是在一代又一代人的不懈努力下发展进步的。

　　当然，我们不能把“忘年妒”与正常的批评混为一谈。对年轻人的正常批评，与“忘年妒”有相似之处，两者都表现为说年轻人的不是。但是，它们的不同之处很明显。一是动机不同。正常的批评，是希望他们更快提高；“忘年妒”则盼望他们不如自己。二是时机不同。正常的批评，一般出现在年轻人有了缺点错误之后；“忘年妒”大多发生在年轻人有了成绩之时。三是方式不同。正常的批评，一般是公开的，甚至是当面的；“忘年妒”多是背后私议，上不了台面。

　　社会和谐，包括老一辈与新一代的精神和谐。老年人要爱护年轻人，年轻人要关怀老年人。所以，“忘年交”应该提倡，“忘年恋”可以存在，“忘年妒”需要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