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扬联系实际的传统

　　有机会参加《新闻战线》召开的会议，很高兴。因为我是《新闻战线》经常的读者，从中得到好多教益。我就谈一点发扬联系实际的传统。

　　在全国人民响应党的十四大号召，加快改革开放，加快现代化步伐的大潮中，《新闻战线》任务很重。一方面要把宣传报道做得更好，为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贡献力量；一方面要加快自身的改革，适应社会各方面提出的新要求。

　　现在是进行新闻改革的好时候：我们国家各方面形势大好，社会主义建设事业进展顺利；国家和全国人民在政治、经济、思想、心理等等方面的承受力较前大大增强；新闻部门已经积累了初步改革的正反两方面的经验。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关键是从中国的实际出发。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新闻事业，关键也是从中国的实际出发，包括发展、提高我国新闻工作的优良传统，借鉴、吸收当代世界上一切对我们有用的做法和经验。

　　经过全党全民的努力，我国已经建立了相当强大的新闻工作体系。就主体而言，我们基本上按照革命根据地形成的新闻工作传统操作；30年代以前旧中国新闻工作传统和当代资本主义世界新闻工作运行方式也有影响，但是不大。

　　革命根据地的新闻事业，起初都是报纸，陆续增加了通讯社和广播，都是党、革命军队、人民政府办的，实际是党政部门的“直属队”。这些新闻事业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为革命需要服务，执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力求按照党的三大作风即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群众、批评和自我批评办事。一句话，坚持党性原则。这是历史形成的优势。也有不足之处，如缺乏独立思考的习惯，缺乏同业间必要的竞争，内容比较单调，不大注意时效，对宣传艺术注意不够等等。这主要由历史局限形成，也由于我们政治不敏锐，缺乏应有的预见性。

　　新中国建立，我们从农村进入城市，战争转为和平，革命割据转为全国政权，我们面临的形势、任务和宣传对象都有变化或应该随之变化，但当时我们没有来得及对这些进行一次系统全面的分析：哪些要点应该坚持、发扬，哪些做法应该改变、扬弃，以便确定适当的对策。这是一次失误。现在进行新闻改革，从某种意义上讲也可以说是必要的补课。

　　新闻改革涉及管理体制、运行机制、操作方法等等方面。解决这些问题，我认为应该围绕保障和加强新闻工作的生命线——密切联系实际，而不能在任何意义上削弱它，更不能丢掉它。

　　新闻是实际的反映，新闻是否真实和表现是否恰当，又可以积极或消极作用于实际。几十年来，我们新闻工作成功或失败，前进或后退，归根到底，决定于这个问题的处理是否得当。在多数时间内，我们新闻工作密切联系实际，忠实反映实际，发挥了推动革命事业前进的作用，自身也显得生龙活虎，有发展、有进步。也有少数时间不是这样。六十年代初期的困难时期，曾经提出“同实际保持距离”的说法，许多新闻工作者被迫“绕开困难走”。“文革”期间，错误地宣传“莺歌燕舞”，粉饰太平，歪曲实际，造成严重恶果。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有够多的经验教训。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我们执行正面宣传为主的方针，符合实际情况，是完全正确的。党的路线正，人心顺，经济发展，社会进步，人民生活改善，正面宣传我们的伟大成就，就是结合、反映我们国家本质的实际。当然，宣传我们的成就，同样要实事求是，恰如其分，这方面我们有丰富的经验，就是心里热乎，头脑冷静，注意分寸、适当留有余地。

　　改革是一场革命。现在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大方向、大目标、大任务明确了，前进步子很猛，新事物、新创造、新成就大量出现，这是我们着力宣传的主要方面。在发展、前进的过程中，也会发生一些问题，出现一些失误，还会钻出一些坏人坏事。这些能不能报道呢？当然可以。事实上，就新闻媒介的总体来说，每天都有报道，每天都有批评。这也是提供信息，交流情况，传播经验教训，同大量的正面宣传其实没有本质区别。

　　现在有些人讳疾忌医，很怕批评，甚至利用手中的权力给新闻从业人员施加影响和压力。在这种情况下，许多新闻从业人员以革命利益为重，不顾个人得失，拿起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武器，是有高度革命责任心的表现，应该给予表扬和支持。

　　表扬和批评，后者难度确实比较大。革命新闻工作者明白这一点，应该迎难而上。只要站稳为人民最高利益奋斗的立场，持与人为善的态度，选择具有教育意义的典型，经过缜密的调查研究，确系事实准确，就敢揭发问题，批评错误，抨击坏人坏事。这种作品也应该被看作是正面宣传。

　　应该重视时下群众中流行的一个顺口溜：“端起饭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吃肉是好事，歌颂党的政策好，经济迅速发展，生活显著改善。吃罢饭，想起社会上发生的腐败现象、不正之风，生气，骂人，对此不必大惊小怪。在汹涌奋进的改革开放大潮中，沉渣泛起，邪风侵入，对此应有思想准备。问题是这股邪风来势迅猛，且有继续蔓延之势。

　　党和政府十分注意这种现象。十四大政治报告多次提到这个问题，强调“在改革开放整个过程中都要反腐败，把端正党风和加强廉政建设作为一件大事，下决心抓出成效，取信于民”。党和政府加强民主建设和法制建没，作为解决这些问题的主要措施。几十年经验证明，实行舆论监督有重大作用。舆论监督是群众监督，是广大群众利用传播媒介，揭发腐败现象，批评坏人坏事。总的说，现在新闻传播媒介揭发批评坏人坏事数量不是很少，但给读者印象深的不多。我认为，这主要由于领导机关和新闻单位结合不紧，没有选好典型，宣传不够集中，未作连续报道。五十年代初对刘青山、张子善案件的报道至今已有四十年，人们记忆犹新，真正发挥了振聋发聩的作用。

　　案犯刘青山、张子善原是老干部、“老革命”，历史上为人民做过好事，在对敌斗争中坚定顽强，解放后被资产阶级“糖衣炮弹”打中，犯了贪污腐化、侵吞大量财物包括克扣救济灾民粮款等大罪。中央对此案十分重视，“挥泪斩马谡”，支持和指导新闻媒介揭露批评，把它作为教育干部群众、推进“三反”运动的重要方式。各新闻单位齐动员，运用新闻、通讯、评论、调查报告等新闻体裁，揭露事件的原委，阐明政府严肃处理此案的重大意义，同时公布有关领导人员的检讨和处理情况，形成强大革命舆论。由此看来，类似批评数量不一定多，声势一定要大，而且有始有终，并把上下左右的瓜葛、责任都说清楚，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透明度”。从这些方面看，这次报道的经验可供领导机关和新闻单位参考。

　　现在新闻从业人员工作条件之好，几十年前老一辈简直不可想象。新闻工作的灵魂——深入实际、深入群众比过去怎么样呢？有些同志做得比过去大有进步，有的同志就难说了。现在主动向新闻记者提供新闻线索以至新闻资料的渠道大大增多，新闻写作必要的图书资料设备好得与过去根本不能比，交通、通讯空前便捷，这些无疑给新闻记者的工作增加了许多方便。我们应该善于利用这些方便，绝对不能因为有了这些方便而忽视艰苦的深入实际、调查研究的“笨功夫”。对实际、对群众知之甚少的同志更是这样。枚乘的《七发》有辩证法，他的意思是好条件如果错用会变成很坏的条件，招致严重的后果。我们实在应该从这个道理当中取得教益。

　　1993年

　　摘自《李庄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