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水之战（读读写写）

　　一些年来，信佛的人越来越多，我住的这个东北县城，好像成了佛教基地。确切些说，应该是信佛的基地，许多人家都供有佛龛，早晚一炷香，屋中空气凝重有色。人们既然信佛，应该多是慈眉善目，胸怀大量。但又经常金刚怒目，怒发冲冠，邻舍之中常能听到吵架声，或是自家，或是邻里之间，不知为了什么，就吵起来，一声比一声高，谁也不让谁，往往就要骂起来，半天没完。

　　这天，有人又吵起来。是一男一女，先是在胡同外面街道上吵，后来可能觉得这架一时半儿会吵不完，应该找个稳当的地方，他们走进胡同，站到了楼下。我什么也做不下去，只好听他们吵架。

　　他们在街上吵的时候，离得远，听不清楚，以为是夫妻口角。女人声量不断增大，好像追剿和讨伐，男人声音保持平和，好像说明和解释。当他们走进胡同，才听出不是夫妻，是一对邻居，男人住楼上，女人住楼下，楼上自来水几天不见出水，楼下有个总阀门，男人怀疑楼下把阀门关上了，希望女人把阀门打开，女人坚持并不曾关，不存在打不打开的问题。

　　一个认定关了，一个就说没关，吵得许多窗口趴上了人。吵架，开始时候常是争论一些具体问题，吵着吵着，性质就造山运动一样上升了，男人谴责女人：只有你那样的人，才能干出那样的事；女人打击男人：只有你那样德性，才能把别人想成那样。

　　人一旦站到“道德”和“正义”高位，拥“道德”与“正义”自重，就变得狰狞可怕了，他们开始就对方的人品展开批判，一个说对方素质太差，一个说对方品行太低，一个控诉对方平日里的许多罪恶，一个揭批对方往日中诸般劣迹，若按双方的控诉和揭批，吵架双方足应该受些制裁。好在他们还都控制着底限，一直把握着，没有把一些要命的罪状投放到对方头上，不至于把对方送到监狱里去。可是，架吵得越凶，他们离自来水和阀门越远了。

　　《江南时报》 (2005年06月24日 第三十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