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菜是一种境界

　　单双向道

　　张治良

　　女白领吃的是青春饭，韶华没有保鲜纸，也就水灵不了几年。解雇风，倒闭风，供房子，供车子，生小孩——社会是个高压锅，男人女人一起焖，但女人在锅底，男人在顶层……

　　不少女白领爱吃大白菜，进了饭庄，脱了外套，曲线婀娜地点菜:来个醋溜白菜吧，砂锅白菜也成。女白领是女界精英，大白菜是菜中之王，一白对一白，倒也般配。

　　白菜水大，去火解毒，女白领身上的火，还有毒，大了去了。火生焦，毒生虑，毒火攻心，焦虑万分，亲情就顾不上了。听人高马大的男兵在电视里吼唱:“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家”，娇小玲珑的女白领心里特不是滋味:爹妈算白养活我们一场了，都比不上冰冷的鼠标有福气。鼠标一天摸一百遍都摸热乎了，可父母那慈祥的老脸，只能在镜框里微笑。镜框也不能摆到格子间里，怕生人推测自己芳龄，怕同事说不酷。

　　同事之间，应该磨出点友情吧？可有一说:比你差的你不爱理，比你强的你够不上，平级的呢？你盯着我，我盯着你，恨不得隔着桌子就掐起来。委婉点说，叫竞争；抽象点说，叫优胜劣汰；形象点说，叫失败没有借口；啰唆点说，办公室不相信眼泪。爱情相信眼泪，关键是没有爱情，就算有爱情，也没功夫爱。

　　每天上班，晚一分钟打卡机都不通融。打卡机是老板的铁走狗。晚上不打卡，公司喜欢朝九晚N的制度。三更半夜，出租车围着大门转悠，别以为那是歌厅，不对，那是写字楼，女白领还没加完班。

　　举目四望，哪儿有白马王子？一个个都是白眼狼。好不容易碰上个老实人，又老实得出奇，不去“蒲”酒吧，不去星巴克，偏往他家里领，家里晾着一地大白菜。在酒楼捏着精致小汤勺，无声细品白菜羹是一回事，在这儿跟白菜棵大眼瞪小眼是另一回事。女白领拼死拼活图的啥？还不是为了活得有品位。品位是钱堆出来的，一分钱一分品位。圈子里的人，简直就不是人，眼珠子像鹰，鼻子像狗，瞬间就能判断出你的香水首饰高跟鞋是真名牌还是假名牌；你的头发洋气不洋气，都要研究老半天。

　　女白领吃的是青春饭，韶华没有保鲜纸，也就水灵不了几年。解雇风，倒闭风，供房子，供车子，生小孩——社会是个高压锅，男人女人一起焖，但女人在锅底，男人在顶层。男人经老，不用化妆，化妆也不用这么折腾。

　　苦闷啊，焦虑。越焦虑，看周围越不顺眼。这种焦虑，悲观点说，一百年也无奈。三十六计，只有一计:改变自己，改不了容颜改本事，改不了本事改心思。

　　心思说难改也难改，说易改也易改，全在一念之间。你不能总绷着，总想着前面是什么。应该回头看看，后面是什么。方向一变，后面也成了前面，可能比你原来的那个前面，面更广，更敞亮。你愿不愿意回头？

　　你应该像一个天真的小丫头，大大方方地，无所顾忌地，心甘情愿地拥抱白菜，把白菜贴近你的白领，用你那照惯了“品位”的数码相机，照一张另有品位的人生图景。

　　生活并不像你感觉的那么逼仄，空气并不会令人窒息。就算你被老板炒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还年轻，还有多种可能性。鲍翅虽然已经500元一碗，但大白菜仍然几毛钱一斤，足够你吃了。就算你将来老了，乌发不再，皓齿不再，那又能怎样？天没塌，地没陷，照样活着，照样吃白菜——能达到这种境界，便是一种大自在。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