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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命猫(16)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6月25日10:18 新文化报

  这个夜晚,一点都不放松、不安详,因为有一张嘴一直在奋力地张着。

  对于李庸来说,熬夜是家常便饭,可是,今晚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眼皮出奇地粘。

  开始,他咬着牙坚持,终于,挺不住了,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长时间,李庸影影绰绰地看到朱环慢慢爬了起来,光着脚下了床。

  他以为她是去解手。

  没想到,她下了地之后,蹲下身来,探头朝床下望去,好像等不及了。

  李庸想说:“快上来,别打草惊蛇。”可是,他的睡意正浓,不想说话,怕清醒过来。

  接着,他看到朱环竟然四肢拄地,朝床下爬去了。

  她好像变成了一个被控制的电动玩具。

  李庸急了,想对她大喊一声:“危险!”可是,他只是张了张嘴,却喊不出声音来。

  他就这样眼看着朱环的脑袋进去了,腰身进去了,两只脚进去了……

  他全身都绷紧了。

  终于,他听到“啪”的一声巨响。

  他一下坐起来,醒了,全身都是冷汗。

  朱环也醒了,颤抖着问:“夹住了!”

  李庸这才意识到他是被狼夹子的声音惊醒的。

  他打开灯,爬到床下,朝里看。

  朱环也下了床,蹲在他的身后,朝里看。

  他们都傻了——那个铁夹子死死地夹在一起,可是,不见那只猫。连一根猫胡子都没有。

  朱环不解地朝李庸看了一眼。

  李庸也看了她一眼。

  “没人动它啊。”

  “是不是我们翻身震动了它?”

  “不可能。”

  “那就是它弄的!”

  朱环下意识地朝身后看了一眼,突然惊叫了一声,一下就蹿到了床上。

  李庸打个激灵,朝后看去——它就趴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18.送瘟神

  苦猫的一双眼睛肯定已经被沸水烫瞎了,没有一点光亮,好像还蒙着一层灰。

  说不清它是在看李庸,还是在看朱环。

  自从它跑掉之后,李庸和朱环还是第一次在这么明亮的光线下看见它。

  它此时的样子难看极了。

  一丛丛的毛粘在一起,露出的皮肉呈棕红色,那是被煮熟了。它的脸也斑斑驳驳,好像在人脸上贴了一撮撮的黑毛。

  “打它!”朱环喊了一声。

  它听见了这句话,脸微微抬了抬,朝向了朱环。

  这说明,刚才它是在看李庸。

  李庸静静看着它,没有动。

  “你快动手哇!”

  李庸怪叫了一声,猛地伸出手去,一下就掐住了苦猫的两肋。

  出乎他的预料,它竟然没有躲闪,它仍然定定地看着朱环。

  李庸一下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他跪在地上,弓着腰,双手紧紧地掐着猫,好像抓住的是一颗炸弹,一松开就会爆炸。

  这情景有点滑稽。

  朱环又喊:“掐脖子!掐死它!”

  李庸忽然感到极度恐惧。

  这种恐惧来自他的手感,他好像是掐着一个瘪皮球。

  这只猫好像已经不是一个活物。

  他马上意识到,他并没有取得胜利。实际上,他是把厄运抓在了手里,从此再也别想甩掉了。

  老鼠的速度,还有狼夹子的速度,都在眨眼之间。

  可是,它们远远比不上这只猫。

  如果它不想让李庸抓住它,他怎么可能抓住它?

  “你快拿个袋子来。”李庸对朱环说。

  “干什么?”

  “快点!”李庸简直在吼了。

  朱环就颠颠地跑出去拿来了一个装面的布袋子。

  李庸迅速把猫塞进布袋子里,然后用袋口的麻绳牢牢系住。

  他拎着这个布袋子,大步走出门去。

  朱环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坐在床上傻傻地等。

  过了一会儿,李庸空手走了回来。

  “它呢?”

  “在院子里。”李庸的声音很小,似乎怕那只猫听到。

  “放在院子里干什么?”

  “……天亮后我想把它送走。”

  “送走?送哪儿去?”

  “越远越好,让它找不回来。”

  朱环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狰狞:“还不如用棍子把它打死。”

  李庸看了看朱环,说:“我不敢。”

  “你个胆小鬼!它在袋子里,又看不见你,怕什么?”

  “那太惨了……”

  “我来!”

  朱环说完,快步走出去。

  李庸在屋里犹犹豫豫地看着她。

  外面正是黎明前的黑暗。

  朱环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显然不敢一个人出去。

  “你来呀!怎么,你连看都不敢看啊?”

  李庸就慢腾腾地跟了过去。

  朱环来到院子里,从墙角抄起一根沉甸甸的桦树棒,走到了那个布袋子前。

  李庸站在她身后。

  朱环想了想,猛地举起那根棒子……

  棒子还没有落下去,李庸就听见那只猫在里面尖厉地嚎叫了一声。那声音就像它的身子一样疤疤瘌瘌,令人胆寒。

  朱环愣了一下,棒子停在半空。

  难道这只猫长了第三只眼?

  她回过头来看了李庸一眼,有点六神无主。

  李庸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打。

  朱环没有听从,她咬了咬牙,猛地砸下去。

  一个小孩在里面凄惨地叫了起来。

  那叫声就像锋利的猫爪,挠破寂静的夜空,挠破李庸的心,血哗哗地流出来。

  朱环像个疯子一样一下下砸下去。她已经失去理智,手上也没有了准头,有时砸在布袋子上,有时砸在地面上。

  那小孩在里面一声声地叫着。

  她砸了十几下,那个小孩还没有死,还在叫着。

  终于,朱环的手怯了,棒子被震落,从她的手上飞了出去,落在了很远的地方。

  她好像虚脱了一样,软软地瘫下来。

  李庸急忙扶住她。

  借着房子的灯光,李庸看见那个布袋子还在弱弱地动着。

  “千万不能再打了……”李庸说。

  朱环木木地说:“去,拿干柴来,烧它!”

  “朱环!我求求你,住手吧!”

  朱环被李庸的吼声吓了一跳,她转过头来,看着李庸,惊惶地说:“我要回家……”

  李庸就架着朱环,踉踉跄跄地进了屋。

  朱环的嘴唇干得厉害。

  李庸给她倒了杯凉开水,她大口喝进去。

  “你看,天已经亮了。”李庸低低地说。

  “越远越好……”朱环嗫嚅着。

  李庸犹豫了一下,说:“我现在就走。”

  朱环的眼睛突然湿了,她直直地看着李庸,好像李庸这一去再也不可能回来:“你……小心啊。”

  “放心吧。”

  李庸来到院子里,看见那个布袋子已经血迹斑斑。

  他试探着拎起它,感觉到它还活着。

  他的心一冷。

  出了家门,李庸大步流星来到车站,坐上了开往表舅家的最早一班长途车。

  汽车很快就离开了城区,一直朝北行驶。

  路两旁是雪野,还有收割后的高高矮矮的庄稼茬子。

  那只猫没有动静了,它好像在黑暗中辨别着什么。

  汽车经过一个村又一个村,一个镇又一个镇,转了一个弯又一个弯,上了一个坡又一个坡……

  两个钟头之后,长途车到达了表舅家的村子。

  可是,李庸并没有下车。

  又朝前行驶了十几里路,李庸才对司机叫停。

  他在一个陌生的村头下了车。

  村子里好像很寂静,而村头的土路上更是空无一人。路两旁都是积雪,光秃秃的。

  汽车开远之后,他去解袋子口的麻绳。

  可是,他蹲下身之后,又改变了主意。(新闻编辑:)(来源:新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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