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做过一回贼

　　家门前有一块菜地，虽然只有二十多平米，却让常年住高楼的人羡慕不已。过了大暑，妻让我回乡下老家找点菜种。

　　母亲最喜欢侍弄菜园，吃过午饭，母亲找来几张纸，把萝卜、白菜、菠菜等种子一包一包地包好，塞到我的包里。临走时，又拿来一把草钩，对我说：“带上，种菜时用得着。”我说：“不需要，我已买了把铁锨。”母亲说：“这是我偷来的，放在家里被人看见不好。”“什么？……”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一脸的不解，听母亲叙说着事情的原委。

　　去年春天，母亲想把菜园的地刨一刨，种点小白菜。可是家里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刨地的草钩，又一家一家地问遍了庄上的几户邻居，都说没有拿。母亲无奈，就叫父亲到街上又买了一把。

　　今年夏天，母亲去一户邻居家串门，叫了几声没人应，听到里间房内有动静，进去一看，原来是一只小猫。刚要往回走，忽然看见墙根有把熟悉的草钩，上前仔细一瞧，正是自家丢了的那一把。那草钩母亲用了好多年了，钩齿又尖又细，紫红色的桑木柄子，光滑滑的，那是长期被手掌磨擦和汗水浸泡所致。母亲真想把邻居找来，当面问她是怎么回事。又想，不行，这样免不了要大吵一场。于是便不声不响地把草钩又拿了回来。

　　母亲心里像打鼓一样，战战兢兢地拿着草钩回到家里，一时不知藏在哪儿。开始，她把草钩藏在院墙旮旯的一堆树枝下，隔了一会，觉得不妥，又拿出来藏在草垛下。过了几天，想想，还是不行。于是，又移到阴暗的床底下。即便如此，母亲心里还是不踏实，生怕哪天被邻居发现了。

　　母亲对我说，想想一把草钩也值不了几个钱，别人偷去就算了，干嘛还要再偷回来？害得自己吃不香，坐不安，睡不眠……

　　我安慰母亲一番，带着那把给母亲添了无限烦恼的草钩回到城里。

　　妻听我讲母亲做贼的故事，先是忍俊不禁，继而又流出一串泪来。我的心头也不由一阵发酸，久久不能平静……

　　《江南时报》 (2005年06月27日 第三十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