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场内考试老师场外答题

　　贵州省纳雍县发生高考集体作弊案当地6名涉嫌参与的教师已被刑拘

　　左志斌已被刑拘了，是因为高考作弊！6月24日下午，在纳雍县第三中学，面对晨报记者，年轻教师彭强（化名）极不情愿地证实了这一消息。在今年高考之前，他是左志斌所在学校高三文科补习班的班主任，而在彭强的印象里，左志斌曾是一名准大学生，完全有实力考入大学。

　　据了解，贵州省纳雍县今年发生高考集体作弊案，左志斌等18人集体组织、策划，利用超薄手机、无线耳塞等高科技装备作弊时被发现。更为令人惊讶的是，除了8名涉案的高考考生外，6名当地教师（含4名私立学校教师）也因涉嫌参与作弊而被刑拘。

　　一条分工明确的作弊链

　　“当时，我感到非常震惊，最先在报纸上看到消息时还不敢相信。”谈及此次作弊事件，彭强显得心情非常沉重。除了左志斌外，他称还有其他两名学生李智雄、张勇涉案。

　　高考前，左志斌、李智雄等人开始商量以作弊通过考试，在确定利用“高科技”装备的作弊方案后，由左志斌负责购买超薄手机、无线耳塞等作案工具，而其他人负责安排解答考题的老师、提供老师解题的地点等事项。

　　此后，他们联系了已被除名的大学生王雍，利用假名“王光林”参加高考，专门负责在考试开始后，尽快将各科考题从考场带出。为了保险，左志斌又找到学生向某，从另外一个考场把语文、数学考题带出考场。

　　被人们认为是涉案中最不应该发生的情况是：当有学生找到当地天府中学（私立学校）校长冯江波，请他帮助找老师解答考题时，为了照顾也参加高考的儿子，冯江波竟然同意了学生的请求。

　　高考第一天，在安排老师解答、得到部分语文科考题答案后，冯江波用手机传给儿子，而王雍等人则用手机将答案传给左志斌、李智雄等人。接下来，冯江波又安排教师，解答数学、地理、英语等科目试题，并将答案传进考场，而王雍也用手机将答案传给左志斌、李智雄等人。

　　一切看起来似乎天衣无缝，但一个意外让这条有组织的作弊链暴露出来。由于左志斌的疏忽，他竟将作弊用的手机调成了振铃，结果在6月8日上午的综合科考试中被当场发现。监考老师拿着他的手机时，手机中竟然有人催促“快点把考题传出来”。自此，这个涉案18人的高考作弊团伙，被当地有关部门发现并查获。

　　班主任

　　“他补习一年考上大学不成问题”

　　“其实，按照左志斌的应届成绩，补习一年考大学应该不成问题，”谈到左志斌，彭强这样评价自己的学生：“为何他会铤而走险高考作弊，我感到不能理解！”

　　彭强透露，他在应届时就教过左志斌，感觉他基础很好，虽然高考第一年失利，但补习一年后考入大学应该不成问题。“当时我们估计，他肯定是想赌一下，争取考入重点大学。”另一位老师在旁猜测：“否则，他不会这样冒险的。”

　　但是，情况并非完全如此。在补习班上半年期间，左志斌的学习成绩还行，但到了下半学期，他的成绩急速下降。“他经常请假，说是自己复习，一周大约有两三天都不在学校，”彭强认为，“就在这段时间，他的成绩发生了下降，而李智雄也是如此。”

　　彭强承认，由于自己太相信左志斌，导致对他的管理出现问题，但主要责任还在学生自己，因为补习班学生不来上课很正常。据记者了解，纳雍三中尤其是文科班升学率并不高，平均10人中能录取2人已经不错了，而其中的大部分学生都来自贫困农村。

　　村里乡邻

　　“供孩子上学就像赌博”

　　记者曾经到过左志斌家，破旧不堪的红砖青瓦房，多处外墙墙灰已明显脱落，不大的院子里还用茅草搭建了一个猪圈。据悉，今年22岁的左志斌还有两个哥哥，目前都在外地打工，而只有一墙之隔的李智雄家状况也是如此，他父亲也常年在外打工，家里由母亲一人操持。

　　“供一个孩子上学，在村里就像赌博，除非考入大学，否则血本无归，”村民李德富这样说。他的孩子和左志斌年龄差不多，刚考入贵阳一所高校，家里欠了数千元的高利贷。对于左志斌，他不愿多说，只说左志斌从小很老实，而且学习成绩很好，出这样的事情让人根本想不通。

　　对于李智雄，邻居更是大加赞扬，说他从小懂事，从没听说与人打架，而且知道打工辛苦，曾对母亲发誓要考入大学读书。“这孩子忽然变成这样，肯定是被人唆使带坏的。”邻居们这样认为。

　　“可以这样说，高考是改变这些孩子命运的最大出路，”彭强承认，“否则，他们或者出门打工，或者在家里种地，其他选择基本没有。”

　　“学校里可以办补习班，但管理有点混乱。”面对记者，纳雍三中办公室张主任承认。据悉，纳雍三中有两位教师卷入此次作弊事件，其中一位还是左志斌的前班主任，据称教学业务水平很高。

　　另外，在当地私立学校天府中学，谈到涉案校长冯江波及其他3名涉案教师，一位副校长以前段时间生病为由，拒绝接受采访。据悉，冯江波是四川人，2002年在纳雍投资300万元开办私立学校天府中学，教师总共只有20人，生源来自“考不上其他学校或被其他学校开除的学生”，据称升学率还可以。

　　央视现场采访被强行中断

　　“县里相关领导都去省城开会汇报，现在没人能介绍该案情况，”纳雍县委宣传部的工作人员称，“此次事件的处理发布，已经都由省里有关部门负责了。”

　　但在6月18日，贵州当地的媒体第一次前来采访此事时，当时纳雍县委副书记、纪委书记雷洪坤、副县长胡曼以及纳雍县教育局等有关人员，还专门向当地公安部门专案组了解情况，并据此向当地记者作了详细通报和介绍。

　　当地媒体报道此案后，情况却悄然发生了变化。6月23日，纳雍当地相关部门领导赶往省里汇报此事，气氛骤然变得紧张。6月21日，央视社会与法制频道的记者刚在看守所问了左志斌的姓名、年龄、住址等几个例行性问题，采访便被有关人员强行中断，理由是省里不同意接受采访，并声称要收走录像带，在央视记者严辞拒绝后方才作罢。

　　记者采访全程有人陪同

　　经过数家媒体要求，当地宣传部工作人员安排记者步行一个多小时来到左志斌家———纳雍县雍熙镇河尾巴村，但这里却已是屋门紧锁、不见人影。当地村干部说左志斌的父母去走亲戚了，要几天后才能回来，但记者看到院子里还晒着被子。一位村民偷偷地说，左志斌父母根本没出门。

　　在寻找未果的情况下，记者一直等到下午一点多，两户人家均不见人影，无奈只得回城。该县县委书记周某称，该案已进入司法程序，具体情况不便透露。

　　在记者接下来的采访过程中，对方不是称不清楚，就是说手头有事，而全程亦一直有宣传部有关人员随行。在记者称要结束采访时，当地宣传部门即称可以派车送去省城，遭到记者拒绝后，纳雍当地牌号为贵F61588的黑色轿车，一直跟随大巴将记者“护送”出纳雍县。当天，记者再次返回纳雍，却因瓢泼大雨封山，未能进村。

　　随后，记者赶到贵州省教育厅，但办公室赵姓负责人拒绝接受采访。

　　【专家观点】

　　国家相关监管、惩治制度不完善

　　“应该说，高考考生冒险作弊，肯定存在侥幸心理，”昨日，华东师范大学教育系主任杜成宪教授表示，“几乎每年都会出现作弊事件，有关部门应当加大处罚力度。”

　　杜成宪认为，高考无疑是改变命运的重要途径，尤其对于那些偏远农村的考生，当地经济落后，除了通过高考，他们几乎没有其他出路，这在无形中促使他们冒险作弊。考生作弊无非是受个人利益的驱使，而由于牵扯到升学率，教师卷入其中也不足为奇。

　　此外，杜成宪认为社会风气也是一个因素，很多地方根本不按社会规则办事，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考生心理。“杜绝高考作弊很难，国家相关制度还有不足。”

　　对此，上海汇业律师事务所吴冬律师表示，以前发生类似的高考作弊案件，几乎是按《刑法》418条“招收学生舞弊罪”来定罪论处，但该法律条文的规定与实际中的高考作弊行为对应起来还是比较牵强。

　　法律界普遍认为，首先418条的主体不应限于教育行政机关工作人员，而应扩大为学校工作人员等其他相关人员。另外还应增加单位犯罪，对集体舞弊行为给予准确惩治。而且，原法律中的最高刑不应只限于三年，而应设置不同量刑档次，适用于危害性不同的犯罪行为，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立法还应对这一条进行修改和完善。

　　根据教育部的有关规定和贵州省政府专题会议的意见，贵州省教育厅决定：对左志斌、王奎等8名舞弊的考生作出当次高考各科成绩无效，并开除学籍的处分；对因长时间旷课最近已被贵阳某高校除名、考试中充当“枪手”的王雍责成学校对其作出开除学籍处分；另一名负责将考题抄出场外的“枪手”纳雍一中初三学生陈某某由其所在学校按校纪校规处理；天府民办中学校长冯江波等6名教师（含4名私立学校教师）高考集体舞弊，严重败坏师德师风，建议当地政府视其情节轻重给予撤销教师资格或开除公职的处分。参与高考舞弊的纳雍县电力公司职工李勇建议当地电力公司对其作出相应行政处分。对触犯刑律的，由司法机关追究其刑事责任。

　　（据新华社）

　　作者：晨报特派记者李锐贵州纳雍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