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幸福：当村官不改“刁民”本色

　　王幸福：当村官不改“刁民”本色

　　这位自费调查暴力征税的“农民侠士”称，他当选村主任后对某些人说话依然不好听

　　宜阳县满丰凹村的前民办教师王幸福，从2002年11月至2003年3月，自费调查了当地乡镇官员违法亲自出面征缴农业税、并在征缴过程中暴力侵犯230余户乡民，其中70多人被打伤的情况。这份调查报告，引起了河南省政府和中央的高度重视，事件很快得到了处理。王的报告及调查行为本身也引起了海内外300多家媒体的关注及称赞，王幸福由此成为“2004年中国最著名的农民”。这个当地一些政府官员眼里的“刁民”却在今年5月以高票当选鲁村村主任，当上了他梦寐以求的村官。一个月过去了，王幸福干得咋样？6月20日，本报记者第二次来到了王幸福的满丰凹自然村。

　　【旁白】

　　我是第二次来到满丰凹了，在他家窑洞里等了半天，才看到新任村主任王幸福满面春风地从外面办事回来。这次见面，我发现了他的不少新变化，首先是他胖了，他笑称自己胖了20斤都不止，为啥胖？他不但当官了，还因写调查报告出名后，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山东一位漂亮女士在电视上看到王幸福的故事深为感动，千里迢迢跑到满丰凹，嫁给了光棍王幸福。

　　跟王幸福正在聊天，有人跑进来说:“县教育局来人了，在村小学里视察完学校情况，正等着你呢。”王幸福脸上露出几分诡秘的笑:“我昨天跑到县里反映村里小学危房情况去了，我看局长对我不是很热情！没想到效率挺高，今天就派人来了。”

　　村小学破落简陋的教室前，几个干部模样的人迎出来，听着王幸福一一介绍村里小学危房情况。教育局干部表示:“你昨天来过教育局之后，我们局里专门开了会议研究。局长说一定会把情况汇报给县里，尽快解决。”

　　王幸福满意地露出笑容:“这是我参加选举村主任时承诺给大伙办的三件大事之一！这么快就有希望解决了！”

　　当官

　　我当村主任不为贪污，而为办实事

　　记者(以下简称记):现在我该叫你王主任了。当这个村主任好不好啊？

　　王幸福(以下简称王):咋说哩？反正是，这个村主任我想干。

　　记:为什么想干呢？

　　王:你不干这个村主任，村里有些不合理现象你掌握不住它，你也干涉不了。我当这个村主任以后，这个权力在我手里，我可以好好利用它。从当选第一天我就开始讲，我当村主任不是为了贪污，而是为群众办实事！

　　记:你觉得现在大伙都相信你吗？

　　王:相信我。

　　记:凭啥相信你？

　　王:为什么相信我，你看一般村里选举，都是给各家各户买烟买酒送油，我一分钱也没送！我们满丰凹自然村，以前选举有1/3投我票，现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投我票！

　　记:是不是你名声大？

　　王:名声大是一回事，为群众办实事也是一回事。这些年我为宜阳县群众义务办理案子300起。好多群众维护自己的权益，可是告了多少年也告不赢，现在我帮忙都办妥了。

　　记:人家都说当村主任比当镇长县长都难。

　　王:有这个体会。我们这个鲁村，农村乡干部都是家族势力操纵，我是势孤力单，现在为啥我威信这么高？28个人想当村主任都没争过我。

　　拉票

　　我不会说我当选了就给你好处

　　记:听说你去拉选票了？

　　王:(不好意思地笑)我也不算去拉选票，只是有些人以为我名气很大，不会去做这个村长，我就走街串户，让那些支持我的人去告诉群众，我想当这个村长，这叫春华秋实么！我名气再大，都是虚的，这个村长才是实权，我当了村长可以实实在在做事。他们听了都很感动，就去为我跑票了。说不做工作是假的，但是不会通过不正当手段，好比我不会说我当选了给你搞救济款，给你好处，我不谈这个问题。

　　记:你老是夸自己，你就没有缺点吗？我好像也听到有人说你的坏话呢。

　　王:我有缺点。

　　记:你觉得你的缺点是什么？

　　王:我的优点大于缺点。

　　记:那也不等于没有缺点。

　　王:我的缺点就是说话不好听。不管对当官的还是老百姓，我都是这样。

　　记:对领导讲话是不是要讲点策略更好呢？

　　王:现在看，是要讲策略。可是对有些人，还是应该直截了当。

　　记:这个说话不好听的毛病以后是不是要改改？

　　王:这个毛病不会改。

　　记:为什么？

　　王:这个是我的毛病，也是我的缺点。做有些人的工作，说重了他一下子接受不了，我以后要学会绕个圈、婉转地说。可是对有些人的毛病，如果你非把他的缺点说成优点，这是害人害己。还是直接指出来比较好。

　　用人

　　谁给我不得劲，我还偏偏要用谁

　　记:你当这个村主任发多少钱工资啊？

　　王:一个月150块钱。

　　记:领到工资了吗？

　　王:还没有，就是一千五我也不稀罕。我喜欢的是实实在在做人，确确实实做点好事，毕竟办好事就会迎来好结果。办坏事最终没有什么好下场。

　　记:你现在雄心很大啊！有没想过实施起来其实比“说”和“想”要难得多？

　　王:实际上，办一件事都很难。现在我办好事，要办一件说一件。我的目标很多，理想很多，但是现在说了的就要去做，可以做到的才说。

　　记:你已经说了的有三件。一个是让几个自然村里都通上柏油路，上头都批了吗？

　　王:上头批了一条(路)，我准备报批好几条。

　　记:上头如果批不下来呢？

　　王:那就天天去县里跑。

　　记:要是你夸了海口又办不到呢？

　　王:我不能允许我办不到。怎么样也要修起来。

　　记:现在鲁村领导班子都团结吗？

　　王:还算团结，不过还有很多问题。

　　记:你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比如说跟你竞选落马的这些人也都是你的副手了，以后他们给你暗中搞破坏怎么办？

　　王:我有能力摆平。不管你是哪一派的，毕竟我是一把手。只要是为群众办事，你就得无条件服从。

　　记:这不是容易更激化矛盾吗？

　　王:你错了，谁给我不得劲，我还偏偏要用谁。比如说马上要修路，谁不听我的话，我就让他当队长。第一个，你反对我，我还让你当头目，这说明我没有偏见；我用你中，不用你也中，我用你是抬举你，我没有给你穿小鞋；第二个，我给你一个当差的机会，也是给你一个当人的机会，我们齐心协力为百姓办好事，我们之间也就不存在个人恩怨了；你要是给我拉倒车，扯后腿，我就可以堂堂正正批评你，你的人格就要下降，村民就要抛弃你，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这就是我的工作方法。

　　艳福

　　为啥嫁我？她说她为正义而来

　　记:你觉得出名好不好？

　　王:出名不是谁想出就可以出的，社会把我推向一个名人，我的脑子要冷静，不能有飘飘然的思想，我始终保持冷静谦逊，要很好地调整自己的思想，不能做草莽英雄。

　　记:你是不是一个草莽英雄？

　　王:我觉得不是，我还是很有方法的。

　　记:出名给你带来了一个漂亮的媳妇。

　　王:电视台播了以后，她自己找来了，她要嫁给我，我说你为啥嫁给我，她说，她是为正义而来。

　　记:你觉得幸福不？

　　王:我王幸福很幸福。

　　记:她支持你参选村主任么？

　　王:支持！选举那天，她一直在盯着群众投票，一晚上都没眨眼！

　　领导

　　如果关系不好他们也不会支持我

　　记:你好像很长时间以来就想当这个村主任了。

　　王:我想当十年了，十年的愿望当不上。

　　记:为啥当不上？

　　王:政府部门不想让我当。对我不理解。他们说，王幸福当了村长，不是政府领导他，是他领导政府了。

　　记:现在他们怎么不怕了呢？

　　王:他们思想也在变，没有过去那么僵化，也逐渐了解我不是胡搅蛮缠而是讲道理。他们觉得搞和谐更合适，我也觉得相互合作更好解决问题。

　　记:你这个身份，去找领导办事的话，是比别人容易还是比别人难？

　　王:群众都有种想法，我现在名望高，实际上我的行动也是一种反腐败，政府部门尤其是基层政府部门，问题真是不少，一般我要是去找他们办事，正当要求的话，他们一般都比较重视，也不愿意得罪我。

　　记:你觉得他们真正是个啥态度呢？

　　王:(笑了)从内心里肯定是不太高兴。

　　记:对你又怕又恨？

　　王:可能有这点意味。不过现在政府部门对我尊重的人也有很多。现在我在政府部门里交的朋友多了。前几年不行。现在我接触下来，发现政府部门理解我的多了。我告下来两任乡党委书记，过去我们乡党委书记说我是无赖，现在他被停职了，出门也坐不上小车了。我说我是无赖，可是全国人民都尊重我，你现在倒是被处理了，威风扫地了。你说咱俩谁是无赖哩？

　　记:那你现在当村主任了，得跟乡长、书记搞好关系才对呀。

　　王:我们现在关系就是不错。关系不好他们也不会支持我当村主任。

　　记:是不是他怕跟你搞不好关系丢自己的乌纱帽？硬的不行来软的？

　　王:(笑)咱要跟他们好好共事，也不是想告下来谁。我当了村主任，书记还向我祝贺哩，他们说，我当了村主任，也是他们的心愿。

　　记:这是真心话么？

　　王:应该是吧。

　　记:你高兴不？

　　王:那是，他们现在很抬举我。我还没找乡领导谈(工作)呢，他们主动来找我谈了。

　　记:他们对你这么好，你还好意思以后四处告他们的状么？

　　王:过去我对地方政府是对抗政策，因为他们不尊重我，现在我是协调政策了。现在群众有问题，我还是要反映，可是我方法改变了，我要表示友谊，有理有据反映情况好好解决。搞和谐社会么，就是要搞协商嘛！我就要公平对话。这叫先礼后兵，你要是不听反映，那我也只好继续往上反映。我维护群众合法权益的性质永远不会变。

　　方向

　　搞和谐社会，首先要改变村民意识

　　记:你一直在说要搞和谐社会，你觉得咱们鲁村的和谐社会是个啥样子呢？

　　王:这个和谐社会，首先要改变村民的意识，眼光不要放在争一个沟一块田上，要放长远一些。经济上，低效农业要发展成高效农业，培育优良品种，扩大经济效益。天一旱，咱这庄稼就没保障了，要把水利建上，然后我还要搞图书馆，丰富群众的政治文化生活，提高群众的素质，群众思想素质提不上去，其他都免谈。

　　记:想让老百姓拥护你，最关键还看你能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在提高百姓收入这一块，你有什么新想法吗？

　　王:除了发展高效农业，最终方向还是发展企业，现在也有一些人来找我谈项目，我要好好去做这件事。

　　记:你好像充满了自信。

　　王:每一步发展都很难。我的压力也很大。

　　记:如果真的干不好？

　　王:我先干一年，摸着石头过河也要干一年。有些人干不好就赖在那里，我王幸福可不是这号人。我不会霸着这个位子，说不干就不干，这一任干到底也好干不到底也好，我到不干的时候，得叫群众给我一个评价，我会挨家挨户发一个表，无记名去写了交上来，我想看看我王幸福到底干了些啥，在群众心里是个啥样。

　　记:不怕群众都在骂你？

　　王:如果我办了坏事，群众可以随便骂我王幸福，而且我还会给群众做检讨呢。

　　本版采写　本报记者　姜英爽

　　图：

　　王幸福说，他过去对地方政府是采取对抗政策，现在是协调政策。　(资料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