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的乡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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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6月30日16:34 青年时讯 |
许多年以后,父亲送我去上海念大学。在上海火车站,久别故乡的父亲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便向人问路,刚一张嘴说上海话,竟有些结结巴巴。因为长期生活在长沙,讲的都是长沙话,父亲已渐渐忘了上海话的发音…… 也许,每一个中国人心中都有难舍的乡土情结,或深或浅。 就像台湾作家林海音女士,念念不忘在北平度过的童年,继而写下《城南旧事》;诗人余光中的《乡愁四韵》、琼瑶女士的《剪不断的乡愁》……漂泊异乡的游子,几乎把对故乡、对亲人的思念当作了生命的一部分,即便锦衣玉食、宝马貂裘,也不胜故乡的一把泥土、一滴泉水…… 这些年,我的故乡长沙的变化日新月异,不出几个月功夫,一条笔直、平坦的马路修葺,一幢摩天大楼拔地而起,一架立交桥横空出世…… 而一些老房子、老风景渐渐消逝在人们的视线。每每我提起笔,怀念乡情,竟像在说很久很久以前的人和事。 在我幼年时代,父亲经常带着我走过八一桥。那个时候,八一桥两旁种有魁梧的法国梧桐,枝繁叶茂,一片片厚实的绿叶将人行道覆盖得阴阴凉凉。 小时候,我会踩在大桥的栏杆上,在爸爸的搀扶下,踮着脚,试着去触摸那偶尔还会有一两条青光闪闪的毛毛虫蠕动在上面的梧桐树叶,却总也够不着。我心里,只得盼着自己快快长高! 每次走在八一桥的梧桐树下,父亲会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在他的故乡上海,许多街道都种有一行行梧桐树,盛夏的夜里,走在梧桐树下,清幽至极;到了秋天,金灿灿的梧桐树叶把整条街道映得别样“辉煌”。 1964年,父亲大学毕业,分配到长沙。和他一道来的同学,多数陆续回了上海,或者去了其他沿海城市,唯有父亲将自己毕生最美好的年华、最宝贵的精力都奉献给了长沙这片热土,并喜滋滋地做了长沙人的女婿,讲起了长沙话,吃起了火辣辣的辣椒。 然而,那一份怀乡的忧愁,始终紧紧萦绕在父亲心头。于是,每次到八一桥散步,父亲便仿佛走在故乡的阡陌上,听到我奶奶的叮咛、他的兄弟姐妹们的欢笑;思忆起和同学们踢足球、谈艺术;还有父亲故乡南京路上的车水马龙,淮海路上的华灯闪亮…… 许多年以后,父亲送我去上海念大学。在上海火车站,久别故乡的父亲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便向人问路,刚一张嘴说上海话,竟有些结结巴巴。因为长期生活在长沙,讲的都是长沙话,父亲已渐渐忘了上海话的发音。 尔后在上海求学的我,心中也难忘生我、养我的长沙的一草一木。好在学校所在的华山路一带种着许多高大苍劲的梧桐树,我便常常在晚饭后,行走在华山路上,听那梧桐树叶在晚风中的呢喃。 情不自禁中,我想起父亲当年如何抱着我,去触摸八一桥畔梧桐树的叶子;想起母亲在身后担心地叫道:“小心!小心!”想起夏夜里,我会在梧桐树下见到三两背着竹榻出来纳凉的街坊;想起盛夏骄阳下,我在八一桥的梧桐树阴下,骑着单车去上学…… 光阴荏苒,辗转红尘,我大学毕业后,来到首都北京,却很难寻到一处梧桐树成阴的小路。北京小道上的树,多为杨柳、槐树。思乡情切,我也只能远望梧桐,遥寄祝福。 好不容易探亲回家,我特地跑到八一桥上寻觅梧桐树。不料,八一桥早已破败,两畔空空荡荡,不见半片梧桐树叶。因为市政建设,梧桐树都被砍伐了,转而代之的是一座座高楼。“我的梧桐树呢?”我不禁失声嚷道。 我的梧桐树啊,就这样遗落在怀乡的梦中。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一天,也会像老年的父亲一样,渐渐忘却自己的乡音?但我并不希望那天来临,也不希望哪天回乡时,故乡的儿童“笑问客从何处来”,弄得一脸尴尬。 我是从长沙走出去的,也必将回到长沙的怀抱,因为没有哪儿比这个地方更令我亲切、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