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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那座坟茔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7月02日05:57 人民网-人民日报

  李景荣

  故乡村北一里多路,有片松树林。居住的是长眠在大大小小墓穴里的亡人。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初,抗日战争最艰苦的岁月,鲁西南的城镇几乎全部陷落,城门挂太阳旗,城里住日本兵。与八路军有关的人,晚上都躲到林地里,不敢在家中睡觉。那时这片松柏还是幼林,枝干、针叶没有今天这样茂密。每当我回乡探家,都要驻足良久,松林里有座较大的坟茔,是我堂兄李广汉,化名陈乐航的坟茔。他被日本鬼子杀害时,是东平县二区的抗日区长。

  那是1945年春天的一个夜晚,田野里已感到麦苗返青的气息,野草泛着青绿色。我和伯父(堂兄的父亲)、父亲三人,又躲到村北的林地里。伯父是村上第一名共产党员,抗日小学校长。当时我已参加工作,在冀鲁豫行署抗战学校民政队当文书。民政队从根据地到东平一带,实施减租减息工作。听说爷爷病重,我顺路回家看望。我那时虽不迷信,但在更深夜静的林地里睡觉,听着被冷风吹得瑟瑟作响的松枝,如坟墓里发出的哀吟,仍感到恐怖。过了很久,我才迷迷糊糊睡着。后半夜,远方突然传来隆隆的雷声,我们都坐起来,仰望夜空,满天星斗,万里无云,哪来的雷声?伯父走出松林仔细听,声音来自县城方向,他兴奋地说:“不是打雷,是大炮声,准是八路军攻打县城。”躲在林里睡觉的人顿时兴奋起来,有的耳朵贴在地上听,有的站在坟头上翘首听,“是解放县城了,快回家睡觉吧!”我们村距县城仅二十里路,大炮声清晰而密集,我说:“快打开县城吧,哥哥有救了!”父亲对伯父说:“我马上去县城,打听乐航的消息。”

  伯父沉吟片刻说:“咱兄弟俩一块去,乐航要是还活着,咱们就把他接回家来;出了事咱哥俩也好商量。”就这样,老兄弟俩天刚放亮就奔往县城。

  日本鬼子投降那年,堂兄年仅二十八岁。宽阔的肩膀,魁梧的身材,十分勇敢。县城解放前夕,为发动群众,他在东平与平阴两县交界处,召开村长会议,布置减租减息,会议开到拂晓才散,因特务告密,天宫据点的日伪军迅速包围了住地。和堂兄一起的还有区助理员、通讯员。三人固守在这家地主的小楼上,几次突围都未成功,子弹、手榴弹打光了,用砖头、木柴顽强抵抗,敌人仍然进不了楼房。后来敌人揭开楼顶上的瓦块,将手榴弹扔进屋里,堂兄不幸身负重伤,三人被俘后,很快被送到县城,押到日本宪兵队监狱里……

  进入1945年,日本帝国主义彻底失败已成定局,但仍做垂死挣扎,八路军经过一天一夜战斗,鬼子和汉奸投降了,县城解放了。

  伯父和父亲来到城关,很快与抗日县政府取得联系,兄弟俩怀着乐航生命有救了,很快就能看到自己亲人的愿望,奔向敌人监狱。在我军救出的同志中,没有找到堂兄;在敌人关押的犯人名单中,也没有查到陈乐航这个名字,正在兄弟俩困惑时,组织上正式通知:陈乐航区长和他的战友被俘后,在敌人的法庭上宁死不屈,已于三天前被日本宪兵队杀害,尸体扔在荒野……兄弟俩连堂兄的遗体也没找到。为了安慰堂兄白发亲娘,安慰病危的祖父,伯父和父亲商量,买口油漆棺木,回家告诉家人乐航已经牺牲,尸体已在县城入殓。棺木运回村子时,村上的群众,在松林为堂兄举行了下葬仪式,伯母扶在棺木上哭得死去活来,祖父在长孙下葬后的第三天与世长辞了。而伯母直到多年后病逝,也不知道儿子的坟墓里,竟是一具空灵柩……

  每当我回故乡看到那片松树林,看到那座没有堂兄遗体却是堂兄的坟茔,就思绪万千。日本帝国主义投降了,而我的堂兄和他的战友,却没能看到胜利这一天。烈士那种“白刃交于前,视死若生者”的壮烈精神,那野蛮的侵略者给中国人民留下的伤口与死亡,那血与火的仇恨,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

  《人民日报》 (2005年07月02日 第八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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