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马倥偬水西情

　　李御

　　在抗日战争最艰难的岁月，陈毅、粟裕率领新四军一、二支队来到了江西溧阳的水西村，奉命组建新四军江南指挥部。

　　走进指挥部旧址纪念馆的正厅，陈毅、粟裕比肩而立的雕像展现在我的面前。一代叱咤风云的战神，眉宇间所透出的那份随和与亲切，让人感到：站在面前的是两位平易近人的长者。

　　时光虽然逝去了半个多世纪，但在水西村，那个年代的那种浓浓的将帅情、战友情、军民情和纯洁至美的战地爱情，仍然那般鲜活，动人心弦，你不能不因此产生很多的感慨。

　　指挥部旧址的旁边有一口很小的水井，当年水西村的军民共饮一井水。直到现在，村民们夏天还到水井里取水，品味井水的清澈与甘甜。陈毅指挥与粟裕副指挥经常在井边一边摇着蒲扇纳凉，一边商谈军中大事，频仍的战事，急迫的军情，均在两位将帅的谈笑之间。如今，当我站在井旁，仿佛还能听到他们豪爽、睿智的对话。

　　当时陈毅负责部队行动的大政方针和统战工作。在不利因素的干扰下，他以过人的胆识，确立了东进北上扩大抗日根据地的正确抉择。他以真诚与率直，在顽固派与实力派之间奋争与斡旋，为根据地争取到了宝贵的生存空间。粟裕主抓军事，他运筹帷幄，捷报频传。1939年寒冬，日寇集结了大批军队突然偷袭水西村，而指挥部附近只有“江抗”二团的一部，敌众我寡，粟裕从容若定，指挥部队利用有利地形阻击敌人，站在阵地前沿指挥的粟裕给了战士们极大的鼓舞。战斗进行了一天，直到夜幕降临，伤亡惨重的日军只好撤出阵地。为此，陈毅欣然写下了一副对联：“轻裘缓带羊叔子，食少事繁诸葛公”贴在粟裕的宿舍，对战友的赞誉溢于言表。

　　在指挥部旧址正厅的两边厢房，一边住着陈毅，一边住着粟裕，他们生活上互相关心，事业上相互辅佐。直到今天，在苏南还流传着这样的民谚：“陈不离粟、粟不离陈，一正一副，相得益彰。”

　　当年的江南指挥部所属部队都是从各地抽调组建而成的。陈粟两位首长身先士卒，特别注重部队的团结，特别注重培养战友之情。陈毅同志经常与战士们一起游泳、打篮球、教战士们唱歌，与战士们一起练射击。有一次，司令部两位战士见他们的“对手”陈毅在篮球场上连连投篮得分，他们私下一嘀咕，想了一个“鬼点子”，当陈毅跨步投篮时，他俩在前边把腿一伸，毫无防备的陈毅摔倒在地，浑身泥土，他爬起来，一边拍打泥土一边笑着说：“你们这是搞啥子嘛”。当时一位在场看球的开明绅士深有感慨地说：“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官兵关系，能不打胜仗嘛！”

　　与性情活跃开朗的陈毅不同的是，粟裕则是以他默默的行动感染着战士们。一次，新四军军部分来三位新战士，当时住房紧张，粟裕采用当地农民盖草棚子的办法，帮助战士们在司令部旁边搭起了一座充满温馨与浪漫的棚子房。他与战士们一边盖棚子一边说，他的这门手艺是在三年游击战争时期学会的。棚子盖好后，他还特地在棚子的窗口给三位战士拍了一张照片。我们在纪念馆陈列室见到了当年粟裕拍下的这张珍贵的照片，从三位战士灿烂的笑容里，可以读到那种特有的温暖与深情。

　　粟裕处置军机大事，常常忙到深夜。有一天，警卫员买了一袋饼干放在粟裕的桌子上，以备首长充饥。在粟裕楼下值班的三位报务员，见粟裕外出开会未回，便悄悄上楼将一袋饼干全部吃光了，并留下一张便条，上面写着：“小老鼠到此一游”。待夜深人静，粟裕回到宿舍，看到这张便条，会心一笑。第二天见到三位报务员时，笑着说：“欢迎小老鼠下次光临”。如今，已经八十多岁高龄的“小老鼠”之一的陈模老人，说起这段往事还充满了幸福与怀念。

　　残酷恶劣的战争环境，战友深情凝聚成了巨大的力量，军民情深构筑成了坚固的根据地。驻水西村的新四军部队视人民为父母，帮助老百姓种田耕地，给他们送药治病，陈毅就经常去老百姓家里访贫问苦，帮助他们种地、挑水，教他们的孩子唱歌、识字。当时水西一带天花、霍乱、伤寒流行，陈粟两位首长指示部队卫生队想方设法给驻地群众种牛痘、打预防针，控制疾病流行。老百姓编起顺口溜夸赞道：“陈司令，陈司令，他和人民心连心。为了樵麦同下地，挑水满担同步行。进门说的一家话，谈心同坐一条凳。将心比心心连心，他比亲人还要亲。”人民群众创作的顺口溜与陈毅元帅在《赣南游击词》中用心写下的“靠人民、支援永不忘，他是重生亲父母，我是斗争好儿郎，革命强中强。”的词句形成强烈呼应。正是由于人民大众的拥戴和支持，才有了江南新四军的不断发展壮大。陈粟麾下的虎将、人称“王老虎”的王必成将军在回忆录中深情地写道：“没有水西村，就没有茅山根据地，就没有东进，就没有苏北根据地，就没有黄桥战役的胜利。”

　　如今，这种情谊还在传承和延续，纪念馆特地在旁边开了一扇门，当地群众可以进院子的小水井挑水，可以在馆舍前的场地上纳凉。

　　《人民日报》 (2005年07月02日 第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