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功的自撰《墓志铭》

　　汪一新

　　书画大师启功先生前几天去世了。他早在1978年就自撰了一篇《墓志铭》。铭文曰：“中学生，副教授，博不精，专不透。

　　名虽扬，实不够。高不成，低不就。瘫趋左，派曾右。面微圆，皮欠厚。妻已亡，并无后。丧犹新，病照旧。六十六，非不寿。八宝山，渐相凑。计平生，谥曰陋。名与声，一齐臭。”

　　这真是难得的绝妙文字。通篇以调侃的妙语，对自己的经历、资历作一“自贬式”述评，看似戏谑，实则透露了他的人格精神，是一种很高的境界。

　　在此不敢贸然评价启功的国学成就、书画文章，但看这一篇《墓志铭》，想通了一个道理：一个人的才气与他的情怀，实在是太有关系了。

　　这篇《墓志铭》写在二十多年之前。对于生死，那时启功便有了豁达的领悟。既然能对生死了悟，名利自然看淡，所以书画才有大境界。从他身上闻不到一丝傲气，而是谦和得如此真诚可爱。他强调自己是“中学生，副教授，博不精，专不透。”当时他的学问已非一般教授可比，只是因为历史的原因还是个副教授。可他自谦地感觉自己“名虽扬，实不够”。

　　他是最早一批“博导”（博士生导师），货真价实，不像现在“博导”几近泛滥，注水贬值。但他始终不当回事，每每谈及，他总说：“我不知道什么‘博导’，只知道‘果导’（先生治便秘的一种药）。”又说：“我不是‘博导’，是‘拨倒’，一拨就倒，一驳就倒。”论地位，他曾任国家文史馆馆长。人家告诉他这是“部级”，先生就故意打岔说：“不急（与“部级”谐音），我不着急呀！”目前正处于社会转型期，各种极端观念流行。往往过于强调竞争，却忽视了对人才的品格塑造和性情陶冶，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现在有些人，学术上还没有入门，偶然得个什么奖，自我感觉就好得不得了。还有一些学者，一不小心便以青年导师自居，昂头走路，衣角带出的都是一股子傲气。这样的导师，还是少一点为好。

　　恃才傲物者，读读启功的《墓志铭》，不知会不会汗颜？会不会在汗颜中自省？